这头,林国庆拎着个充电灯正在山脚下晃悠。 正如沈春花所料想的,山脚没什么笋可以挖,有的也是被人挖留下的那点根了。看看天色,还挺早的,这会儿过去肃县,再回自家县里,估计真得在那空坐好几个小时。 林国庆一咬牙,在边上找个根粗细长短适中的树枝砍了下来,削成木棍,然后把小篓扔进大篓里,左手提灯,右手往下挥舞着木棍,像盲人点地一样扫过去,一点点的往山上走去。 初春的山里,冷的厉害,深更半夜的静的连鸟叫声都不太有。 林国庆一边借着灯光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地面,一边在嘴里嘀嘀咕咕的唱着歌,给自己加油打气。 “……集体经济大发展,社员心里乐开花,公社是颗红太阳,社员都是向阳花……幸福的种子发了芽……” 歌声突然中断,林国庆感觉木棍扫到了一个尖尖的突起,虽然很轻微,但还是被他感觉到了。 提灯一照,林国庆咧嘴笑开了花,嘿嘿,被他发现了吧! 充电灯放在地上,灯光正对着笋尖,林国庆拿着锄头小心翼翼的挖着边上的土。 这是想要拿去卖钱的,可不能给挖断了。 虽然笋尖才刚冒出土,但这颗笋埋得并不深,林国庆没挖几下就露出了全貌,对准根部,用锄头轻轻一锄,连根挖起,小臂长的春笋便到手了。 笋被他轻轻放进背篓,然后赶紧把挖开的土再沿着笋穴填回去。 都是老天爷赏的饭,不能把饭碗给人砸了。 挖完一颗后,沿着竹鞭的方向向上走,左右两边都探探,果然没几步又是一颗。 挖完这颗,右边还有一颗,挖完右边上面还有一颗。 林国庆挖着挖着就上头了,一步步的往山里面走去。 挖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小背篓就被他装满了,沉甸甸的一篓。 林国庆还觉得有点可惜,要不是还记得空着大背篓去肃县,他高低得挖一晚上。 正准备收拾锄头走人,突然充电灯的光扫到了什么,他提着灯往树下一扫,定睛一看,吓出一身汗,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僵了。 黑色的三角头,吻尖上翘,明晃晃的告诉着林国庆,它是一条有着剧毒的尖吻蝮,俗称——五步蛇。 他们这山都不高,最常见的也就是这种五步蛇, 惊蛰才过了没一礼拜呢,冬眠中的爬虫们的确也该起了。不过3月份气温通常不太稳定,今天这太阳还以为还暖了,明天就得套上两件棉袄。 气温变化太大,五步蛇就算醒了也不会离冬眠时候找的窝太远。一旦气温突然下降,就会赶紧回窝继续躺着。 比如这两天,白天站在田里那风感觉都能把脸吹裂开,这会儿大晚上的,又是山上,他穿着棉袄挖了半天笋都没感觉热,他估摸着这会儿没有零下也就一两度。 这蛇看着身子都没盘起来,就这么直愣愣的躺在树下,一动不动,林国庆怀疑它是不是起来跑太远了,半路回不去了,直接冻僵在这了。 所以,蛇也是分蠢和聪明的吗? 他甩甩脑袋,把那堆没用的东西甩出去,然后咽了咽口水,握着锄头小心翼翼的往蛇的方向走去,嘴里又开始给自己打气, “它冻死了,它不会动的……它七寸在哪儿呢……应该是这边吧……” 边说边手起锄头落的,往他数着的七寸上砸去,不放心,还多砸了几下,小孩手腕粗的蛇身几乎有一半被砸断了,林国庆才喘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刚坐下还没三秒,又不放心的赶紧站起来掸了掸屁股,虽然知道运气还没好成这样,但万一呢? 万一屁股坐在了另一条蛇身上,一屁股给坐醒了咋办? 他往天上看了看,黑漆漆的,今天连个月亮都没有,也看不出什么时间,算了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他捡起那条快断成两截的蛇,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放哪里。 两个篓里都是要装菜的,你放条血赤糊拉的蛇进去,谁还敢要你的菜!哪怕是死了的,也膈应。 放自己怀里吧,他怕万一没死透给自己来上一口,那家里咋办?他怕沈春花真的得带着四个孩子跳河去。 衣服脱下来裹蛇?这气温不仅蛇要冻死,人也是要冻死的。 想着想着,他提着蛇都快走到山脚下来,最后林国庆一咬牙一跺脚,把东西都先放地上,就开始解裤腰带…… 等他走到肃县,记忆里在偷摸着种自家菜的那个山脚下的村子,黑漆漆的连个路灯都没有。 他拢了拢衣襟,把因为走得快逐渐下滑的背篓往肩上在抬了一抬,大篓套小篓,小篓最顶上有个红色的布包也跟着颠了颠。 他沿着村里的墙,提着充电灯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刚转了个弯走到田畈边上,就撞上一个从垄上爬上来的人,两人都吓了一跳。 一个拎着短锄,一个扛着长锄,还都有个手电筒,互相照着根本睁不开眼。 “……朋友,你把电筒关了吧……我看不见了。”还是林国庆先开口,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不纯,但好歹他还什么都没干,心可以不虚。 对面那个扛锄头的,沉默了半天,还是没关灯,“……你怎么不先关?” 林国庆应声就把自己的充电灯灯光往地上一转,黑灯瞎火的,光还是得照的。 对面那人见林国庆还算爽快,也把手电筒往边上一挪。 两人这才看清对方的样子,田里爬上来那个男人看着四十来岁,比林国庆要大很多, 大半夜的扛着个锄头从田里出来,林国庆并不觉得他们这儿还有人的思想觉悟能有那么高,半夜不睡觉来公家的田里加班加点。 而林国庆拎着短锄,背着个大篓,篓看着沉甸甸的,还不是本村人,对面那个也不会觉得他是个什么正经人。 “你……”长锄男刚想开口问你哪来的,干什么的,就被林国庆嘿嘿咧嘴一笑给打断了, “大哥,我家人多,菜不够吃,想来老乡家换点菜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