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正在屋里睡大觉的林志强，不情不愿地下了炕，趿拉着鞋揉着惺忪的睡眼就出来了，边走边不满地道，“真是，刚睡着就被你叫醒了。” 不待林志强来到门外，徐氏就大叫道：“志强，你给揍这死丫头！还敢不听话。” “啊——”林志强有些懵。 在徐氏的再三地催促下，正憋着一肚子火气的林志强就朝着林默默扑过来。 林默默不躲不闪，紧握住藏在木盆里的剪刀，猛得举起来，对准冲过来的林志强就要扎上去。 “啊——” 林志强吓得一个激灵，睡蒙了的脑子瞬间清醒，身子下意识地往后撤，就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连滚带爬地逃进了堂屋，还把堂屋的门给关上了。 披散着湿发的林默默，手中高举凶器，满脸怒容。 若是夜里，这副样子俨然一个寻人复仇的女鬼形象，也难怪林志强都给吓尿了。 “你，你敢杀你哥？”徐氏也被吓蒙了，大惊失色。 林默默依旧高举着剪刀，朝前走了两步，怒视着徐氏，吓得徐氏一个劲地往后躲。 可她本就背靠着墙，还能往哪里退呢？ 一时，她面如土色，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软话：“二，二丫，我……我可是你娘，你不是要洗衣裳吗？你赶紧……赶紧去吧！” 平日作威作福的母子俩，真碰到个厉害角色，立时就成一对软脚虾了。 就是对欺软怕硬的货！ “不是要打我吗？来呀，我站着给你打。” “不打，不打了。” “不打了？”林默默微微一笑，仍不打算放过她，“是今儿不打了，还是以后都不打了？” “都不打了，都不打了！” 徐氏可不是什么硬气的人，倒很识时务，也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她身上的那股泼辣与刁蛮劲，都是这些年里给自家男人惯出来的，自身毫无长处，也一张脸还算能拿得出手，此外再没半点优势了。 故此，遇上林默默这个敢打敢拼的，立马就怂了。 林默默轻蔑睨了徐氏一眼，收了剪刀，仍旧端起木盆，转身叫上吓呆了的林三丫，出门朝着河边去了。 “疯了，疯了，这死丫头都敢杀人了！” 待林默默离开后，心有余悸的林徐氏身子还不住地发颤。 且发出了灵魂拷问： 这还是她家那个三棍子打不来一个屁的二丫吗？今天怎么就跟中邪了似的？ 那眼里的凶光太可怕了，狠起来竟是真下得去手，刚才差点就伤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不行！ 以后得让志强离这死丫头远点。 那个死鬼男人还不知能不能救活，万一他们二房的这棵独苗再有个闪失，那她下半辈子还指望谁去？ “二姐，你怎么不怕娘了？” 出了门，一直提心吊胆的林三丫才悄声地问道。 刚才林三丫也被吓傻了，这人还是她姐吗？ 怎么就不怕娘跟大哥了？ 不过—— 这样凶巴巴地二姐她好喜欢啊！ 心里祈祷道，二姐要是一直这样凶就好了。 “这样的二姐不好吗？”恢复常态的林默默笑了起来，不答反问。 “好！”林三丫脆声作答，片刻，又迟疑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可，可二姐不听娘话，就不怕娘打你吗？” “那你怕她，她就不打你吗？” “还是会打啊。” “所以，怕是没用的，什么也改变不了，还会让她觉得你跟泥巴一样，可以随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林默默试着用小姑娘能理解的话，来跟她分析。 林三丫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小脑袋。 也不知听没听明白。 想了想，林默默觉得可以再深入一些，借此机会给这小丫头心里种下一个自强自立的种子。 “大哥跟娘都是硬软怕硬的人，你越是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他们就越要欺负你，你看今个二姐一硬气起来，他们是不是就不敢欺负我，还被我被吓住了？” 就如世人都爱好和平，但有时只有战争才能换来真正的和平，没谁喜欢打打杀杀的，不过都是被逼的罢了。 “嗯，大哥吓得往屋里跑的时候，裤子都给尿湿了。”林三丫一本正经地点头。 嘿！这小丫头，瞧得的可真够仔细的。 出了村子不远，就到了河边。 流经林家庄的这条河从南山上下来，一路向北，也不知最终会流往何处，沿途哺育了数不清的村庄。 这条河比林默默老家的那条河要宽广不少，竟有七八米宽，一米多深，清可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这条河没有名字，却在村里人的日常生活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大到灌溉庄稼，与日常的人畜饮用，小到淘菜淘米，浣洗衣物，孩童玩耍等等，馋肉想打牙祭的人，或是要给刚生产的妇人下奶，也会来河里捉上两条鱼吃。 故此，河边时常都能见到不少人影。 林默默领着林三丫，正要往后面一处无人的河岸下水，就听有人唤她：“二丫二丫，来婶子这边洗。” 闻声瞧去，是村里与她娘不对付的刘婶子，正与四五个妇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只顾着瞧她们姐妹，手上洗衣裳的动作就有些漫不经心，连衣裳漂走了也没发觉。 “婶子快瞧！那漂走的是你的衣裳不？”林默默故作惊讶大喊一声。 不动声色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其实，她早就瞧见了那边的几个妇女正扎堆聊得不亦乐乎，才故意往这边躲的。 有人说，但凡有人群聚集的地方，所讨论的话题不外乎三个：拐弯抹角的炫耀自己，加油添醋地贬低别人，互相窥探的搬弄是非。 看那架势，那几人不知正嚼着什么舌根呢，她才不乐意去听。 林木生正生死不明，村里没人敢上门看望，兼之她前晌刚在村里借了一圈钱，怕是已经传开了。 这个刘婶子那么热络地招呼她，显然居心不良，存心想从她们姐妹嘴里套话呢。 “呀，还真给漂走了，这……谁的衣裳啊？”刘婶子朝河面上一瞅，立时惊呼道。 另一个妇人也急道：“别管谁的，刘婶子你先捞起来啊！” “我的，我的，是我的，刘婶子快给捞一下。” “哎哎哎，怎么给漂走了？”刚说完这一句，刘婶子水下的脚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一声身子就直挺挺地倒进了河里，溅起一圈水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