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泽玖其实并没有口舌之欲,只是事务繁忙,难得在府里陪母亲待上几天,便多有迁就! 府里女将居多,除了母亲,还有寡居在家的二婶娘,三婶娘,和四婶娘! 三位婶娘都是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二婶和三婶好歹还有女儿,四婶却是孤身一人! 三位婶娘也是将门之后,是以都是那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喜好都露在脸上,但若看对了眼,便是掏心窝子的和人相处! 待两人到了前厅,便见几位婶子穿着常服,头发也如长嫂一样,简单的挽了髻,用了金钗或银钗簪起,看着极爽利! “哎呀呀,我怎么瞧见偌大的一支牵线木偶蹦过来了,快快快,那个谁……快去扶着些,可别偏了方向……哈哈哈哈……” 二婶李氏一边说一边乐的不行,一旁的三婶王氏和四婶乔氏也跟着打趣: “哎呀呀……可真是长了见识了……咱家小公爷破天荒头一次如此打扮……” “……咱家子佩若在,估计会给她哥画一幅生动的画像!……呵呵……” 郑泽玖无奈,面无表情的坐下,满院女兵,家里小一辈也就自己一个男丁,国公府人丁凋零,他一回来必会被重点关照! 李同甫算起来也是这里的常客,所以对这些婶娘们的作为也见怪不怪,甚至还会跟着打趣! 府里就四个妇人和两个小辈,便也不用避诲,坐了一桌! 一共上了八菜四汤,还有当归酒! 大概和上过战场有关,习惯吃的快些! 这里菜上的快,也吃的快,不过半个时辰,大家便撤了桌坐一起说话! 郑泽玖没想到,刚来那会儿,大家的玩笑只是开胃菜,这一会儿,正菜开始了! 便听母亲与李同甫闲聊,从父母身子可好聊到上值可有麻烦,不知不觉转到了京都贵女身上! 李家的姑娘娇俏可人,王家的姑娘性格直率,张家的姑娘温婉大气,这一聊,两人惊觉再聊下去只怕无法抽身! 正欲打马虎眼,便见国公夫人端坐堂上,笑眯眯的瞧着二人,生生笑出了几分算计! 三个婶婶大马金刀的围坐在周边,让两人齐齐心惊! “美坚小子,你母亲前些天来这里已经托姨母和你婶子们,帮你物色好人家的女儿,你如今已经二十有二,如你这般年纪的,孩子也都四五岁了!” “你若再不结婚,你娘说不得要去找太医给你看看,只怕你讳疾忌医呢!” 李同甫再是脸皮厚,被几个长辈这么一说,连脖子都染了一层红,青筋都暴了起来! “姨母……各位婶娘,小子知道你们都是好意……” “只是这京都城着实没有几个好的,好的要么已嫁了出去,要么就已订了婚!” “难道各位忍心外甥找个面善心黑的过日子,岂不把家搅散了!……” 二婶李氏盯着李同甫,半晌才道: “小子,你莫不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若真有了,你便告诉我们,你姨母和你娘去张罗找人提亲,也别耽误了人姑娘家!” 李同甫微一滞,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道: “姨母和婶子们可饶了我吧,若有消息,小子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几位婶子还要说,杨钟秀却已看出端倪,便示意众人停止劝说! 郑泽玖正看戏,忽觉头皮发紧,竟见母亲和婶娘如狼般盯着自己,忙咳出声: “美坚,我这里还有件要紧的事,要同你商议,咱们且回去说!” 只是,包围圈非但没有让开,竟隐隐有了缩小的趋势! 郑母一脸的哀怨:“仁儿,你老实告诉母亲,娘亲什么时候才得见见媳抱上孙儿呢?” 郑小公爷名惠仁,字泽玖,这会被母亲这开门见山的一问,有些不是滋味! 自跟父亲上了几年战场,回京又凭借自身的铁血手段,坐上了锦衣卫的头把交椅,既无法回头,他便不再苛求能成婚生子! 这锦衣卫看着权势滔天,也不过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利刃! 不知明里暗里得罪了多少人,也不知有多少人咬牙切齿,想要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若哪位姑娘跟了自己,岂不是明摆着要让人家当寡妇! 自有了这锦衣卫指挥使职位,还没听说过哪一任能平平安安下台! 见儿子眸色深深,杨钟秀便知不会再有结果,心里叹息,脸上却是舒朗一笑! “罢了,你们年轻着呢,先玩着吧,待过两年若耽搁了,可别埋怨长辈们不操心!” 妇人们大咧咧让开来: “既有正事就别磨叽,赶紧回去商议,我们几个老的去玩叶子牌去!” 郑泽玖知是母亲和婶子们纵着自己,虽逮空就会催婚,却也从不强求! 也知她们虽一心想让自己能给国公府留个后,却也心里有数,从不做让自己为难之事! 去到书房,两人俱都沉默了半晌! 李同甫终是忍不住: “你要不再好好考虑一下,卫国公府不能自你这一代断了香火,若怕……待生下孩子,派人护着远远送走也是成的……” “……呵呵……像我这样满手沾血的人,还是别祸害别人家姑娘了……” 两人不再多说,又聊起别的,李同甫忽然想起长宁侯世子谢宣平所托,便提了起来! “……我本是想着这家子行事实在难看将人推了,可若咱们推了,他们还会找别人去,还不如得些好处……” “我知你还养着一般残兵,开销颇大……让这老小子孝敬个千儿八百的,这两三年就不用愁这一块了!” “只可恨那帮子人贪得无厌,竟不知收敛,只怕那位若急了,也不知是哪几家该哭了!” 郑泽玖道: “这些年国库越发空虚,那位虽也算仁君,可这连年养兵征战,竟连军饷有时都凑不齐!” “户部一提便是没银子,一个个念穷,若这会去这群人家里搜,哪个不是家财万贯?” “战场上将士们热血为国,可退下来的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抚恤又迟迟给不了,就算回了老家也养不活自己……” “我如今也只能帮一点是一点……” 郑泽玖忽然想到什么,用露出的左手中指敲击着面前的桌面: “那谢宣平……你让他三天后午时到食韵轩一见……” “好!……” 两人又聊了些旁的,李同甫才离开卫国公府! 郑泽玖站在书桌旁如石雕般岿然不动,脑海里又想起了那晚那主仆俩的对话: “奴婢就是觉得,姑爷那两只眼睛大概只是个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