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苦难亦有终点

灵体中年人自我介绍说，他的名字叫做杰罗姆，是一名瑞士退伍军人，因为家人欠下高利贷的缘故，他于半年前前往中东做了一名雇佣兵。 他半年来所挣到的所有钱都存在了瑞士银行的一个不记名账户中，但他死的太过仓促，甚至还没来得及把他的账号和密码交给家人，他就在最后一场雇佣任务里中弹身亡了。 在那之前，他不敢告诉家人他在哪里，也不想让家人知道他在当雇佣兵，况且在中东的战场上，想要联系他远在瑞士的家人也确实是种奢望。 他原本是计划着完成这次任务，就带着钱回家，就算他死了，和他在同一佣兵团的好兄弟们也会把他的钱带回来。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在战场上尤为如此，他死了，他所在的佣兵团也全灭了，不会再有人带着他用命换来的钱去为他的家解决麻烦，他更是再也无法亲口告诉他的家人：“别担心，问题已经解决了”。 他的遗体被雇佣他的老板帮忙运送回了国，他的灵体也跟着一并回来了，他亲眼目睹了家人看到他遗体时的崩溃模样，也亲眼看到了放高利贷的本地黑帮到他的家里打砸的场景。 最后，他的遗体被送到了教堂，开始举行葬礼，虽然他不知道死后的自己为什么还能看见这些，但隐隐间他也能够明白，自己撑不了太久，很快就要消失了。 可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星野源出现了，一道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几乎欣喜若狂！有人能够看到他！ 而他现在想让星野源和星野凛帮助他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把他的账户和密码告诉他的家人。 最后一次任务里雇佣他的老板很大方，在战斗前承诺过，如果他死了，会给他的账户里打上一大笔抚恤金。 他账户里的钱用来偿还欠债，绝对是够的。 星野凛听得很认真，然后同样很认真地把杰罗姆的话一句一句地翻译给哥哥听。 当杰罗姆交代完他的账户和密码，还有他妻子的容貌特征，星野凛将这些转告给哥哥，又自己在心中默念巩固了几遍，确定自己记住了后，她拉了拉哥哥的手，道：“哥哥，我们快过去吧，杰罗姆用生命拯救他的家庭，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星野源没意见，需要花费工夫或者有点困难的另说，而眼前这种伸伸手就能收获大笔善意与感激的善举，又何乐而不为呢？ 师傅的教诲他可都还记着呢，有机会的话，他并不介意为之稍微努努力。 便宜妹妹的翻译工作完成了，星野源就甩开了她软乎乎的小手，自己把手塞进了兜里，朝教堂方向走去。 星野凛鼓鼓脸颊正要跟上，杰罗姆却忽然叫住了她。 “美丽的小姐，请等一下，我简直无法描述我对您和那位先生有多么的感激，请原谅我的冒犯，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可以给我的妻子带一句话。” 星野凛回过头，好奇看向杰罗姆。 杰罗姆透明的身躯站在阳光下，他望着清澈蔚蓝的天空，笑容温柔地说：“请转告她，所有的事情都有终点，人生如此，苦难也一样。” “请转告她，一年前，三月六日的那次吵架，我认错了。” “请转告她，以后做菜的时候要记得少放点盐，虽然只要是她做的菜我都喜欢，但是她以后得人生里，要遇见更多除我之外的人。” “请转告她，入睡前的热牛奶一定不要断掉，债务已经不再是她的拖累，胃病要及时治疗。” “请转告她，不要为我哭泣，那样只会令我心痛。” “请转告她……我很抱歉没有给她幸福的一生，从今以后，我希望她的余生可以为自己而活。” “……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啰嗦了……最后……最后请再帮我转告她……我爱她。” 杰罗姆的笑容依旧温柔，但也早已泪流满面，声音颤抖。 星野凛深吸了口气，郑重地对他点了下头：“我会告诉她的。” “谢谢……谢谢。” 星野凛一直跑到教堂里面，才追上先一步离开的哥哥，在旋律伤感的哀乐中，她的目光穿过教堂里肃穆沉重的氛围落在那个正弯着腰，和一名年近中年的女人说着什么的少年身上。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坐在棺材前的长椅上，她眼眶通红，而脸上此刻却写满了不可思议。 在周围人疑惑的目光中，星野凛小跑了过去。 “您有一个深爱着你的丈夫，祝贺您，夫人。” 星野凛来到近前，只听到了哥哥对那位夫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有点惊讶于这位夫人竟然听得懂英语，但更多的，还是讶然于哥哥竟然会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星野源说完，便已经直起身径直离开了，星野凛和他擦肩而过。 忍不住回头看向哥哥的背影，发现他在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教堂大门处的杰罗姆走去。 而杰罗姆此刻也在看她，星野凛冲他点点头，便吸了口气，走向刚刚和哥哥对话完的夫人，她用德语开口：“您好，夫人，您的丈夫，托我向您带一些话。” 星野源靠在教堂门边上，抱着手臂望着里面和刚刚的自己一样，弯着腰和杰罗姆的妻子说话的妹妹，他看到那位夫人在愕然，而后是不敢置信，最后她抱住星野凛，崩溃的痛哭。 他看到星野凛不知所措地回头与他对望，接着兄妹二人一起望向同样站在教堂门前的杰罗姆。 杰罗姆也在哭泣，但他是笑着哭的，灵体的眼泪没有重量，即使落到地上，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他身体已经在溃散了，他在人世间徘徊了太久，全凭一股执念在支撑，现在执念已了，他再也坚持不住了。 杰罗姆向星野源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身，笑着向被自己妻子抱住的星野凛挥了挥手。 他用德语说：“不管接下来我会去往何方，我都会为你们祈祷，祝愿二位往后余生万般皆好。” 话落，他的形体不再，采尔马特的风，卷着他所化作的光粒，消失在了蔚蓝的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