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 舒秋巧孤影单独立于这片诡谲的血色水域之上。 铺展在她脚下的,是一池不甘沉寂的血泊,暗淡的红光仿若迷离的梦魇,给这片晦暗的虚空染上了一丝凄惨的生息。 周围的绝对黑暗与脚下血色的对比,令她感到一种迷失方向的孤独,也使得心底的不安和怖意逐渐蔓延。 冰冷的水面在默默吐露着诅咒之语,那些未曾抵达水面之手更加狂烈地尝试挣扎。 在一片诡异死寂之中,数不尽的苍白手掌突如其来地突破了静默水面,如幽灵的触手在血色海洋中乱舞着捕食。 手臂交错,掌间夹杂着哀嚎和绝望,仿佛要拉扯一切入渊底的忘川。 “这些人我大多都认得” 舒秋巧辨认着那些沉在水面之下的脸庞,她确实大多都认得,这些都是李夏所杀之人,而且,在这里的人,死因基本都与她有关。 “你们想要向我复仇?” 舒秋巧这样想着,默默在水面上跪坐下,低下头,看着水面之下的无数痛苦脸庞。 “你们没有办法向我复仇,因为这具身体不沾杀孽,躲避因果。” 舒秋巧看着那些乱舞的手掌,并没有任何一只手抓向她,因为她身上并没有与他们有关的杀孽。 哪怕她是导致他们所死之人 舒秋巧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过那些手掌,手掌疯狂的撕扯着任何他们能抓住的东西,她身上的衣衫被撕扯到破碎,白嫩的肌肤之上被撕扯出道道血痕。 而舒秋巧甚至就连一声痛哼都没有,哪怕这些直接伤害着她元神的伤痛的深入骨髓。 “我们都是因为你而死的!” “你怎么敢说自己不沾杀孽!” “你应该背负着我等死去的因果!” “而你却不惧天雷,能够修炼那些正道功法!” “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 “滚下来!和我们一起在这血海之中沉浮!” “滚下来!滚下来!滚下来!” 狂暴的嘶吼声在这个空间之中不断回荡,哪怕是捂住双耳,这些声音也会直击一个人的脑海。 而舒秋巧甚至就连捂住双耳的动作都没有,她仅仅只是在这湖面上行走着,无数双手徒劳的试图将她从湖面上扯下,却只能在她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你们说得对,我的确不配。” 舒秋巧看着已经完全聚集到自己身边的那些手臂,她缓缓蹲下身,凝视着水底的那些痛苦脸庞: “我不是那种不沾杀孽之人,诸般因果,不应只由我的室友来承担。” “我最近时常在想,我是否配得上这仁道。” “若是我拯救了一只落在蛛网之中的蝴蝶,那是否就意味着一只蜘蛛要饿死。 对于蝴蝶来说是仁,那对于蜘蛛而言,这就是不仁。 我想了好久好久,我不能同时救下蝴蝶和蜘蛛,也不能同时救下这世间万物。 那我是否应当不救这世间万物?若是如此的话,那我与这天之无情又有何异?” “我想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我想到,小仁和大仁应当无区别,对身边之人仁与对天地众生仁应当无区别,只是我不得不对这些‘仁’做出选择。” “现在,我决定先选一次。” 舒秋巧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一道灿烂的微笑,宛如四月春风,拂过世间万物,温和无声。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血色水面之上: “堕天意,避因果,诸般枷锁困真我。” “各位的怨念,我那位室友的杀孽,这诸多因果,诸般烦扰,今日就由我舒秋巧一肩扛之。” 哪怕失去此前这不沾杀孽之身所带来的种种便利,也在所不惜,因为,那是她的道。 她所修之道,就当不避因果,将这世间万般,全在肩上。 无数只手顿时找到了目标,握住了那只如皓月一般的手腕,舒秋巧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缓缓下沉。 但是,无所谓。 此时她只感觉曾经缠绕着自己的枷锁正在解开,浑身上下说不清的轻松。 “咔——” 并无开锁之声,但是舒秋巧却清晰的听见了,锁扣弹开的声音。 “原来如此” 哪怕身体还在下沉,她的双眼之中却浮现了一丝明悟: “世间枷锁本是梦无形无相亦无我。” 化神中期,成了,原来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吗?只要心中放开那。 “可惜,就要沉入这片血海了希望我不在之后,他 ” ” “李某背负的血债,可不需要你这个小丫头来替!” “过江鲫!” 刹那间,天地一分,在这黑暗与血色的交界之间,一道恍如天边的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照彻整个世间! “李夏?” 舒秋巧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为什么?这里是幻境吗?这里是幻境。 那他呢?他是幻境之中的幻影吗? 不,他不是,他不是所谓的幻影,她能够感觉得到,那是真实的存在,他是真的,他是李夏! “给我——放开!!!” 刹那间,剑光无慈悲的将那万千握住舒秋巧,想要将舒秋巧拖入血海深渊之中的手臂斩断,刺耳的嘶吼声一时间响彻整片空间。 而那人犹如天神下凡一般,踩着破晓的黎明踏入这个世界,抬手间,血海一分,无边的杀孽自那一剑之间滔天而起。 那些舒秋巧想要背负在身的恶孽因果,一时间全数重回了那天地间仅有的邪魔身上。 “舒秋巧,你记住。” 那魔头缓步来到了她的身边,他眼眸低下,眼神之中毫无色彩: “这些血债杀孽都是李某亲手造就的,与任何人都无关,你不能替我背,你也不配替我背。” 说罢,他将剑指向天空,那漆黑世界之中正在缓缓闭合的裂缝之上: “外面那个正主,你现在不出来,是打算等李某将你的世界砍杀殆尽。再逼你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