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心看着他，眼泪快掉下来：“哪儿都疼，胳膊肚子背和腿，你疼过的地方我都疼。” </p>
止疼药吃过了，其实没那么疼，多少带点表演的成分。李澈问：“到底怎么回事？” </p>
“就那么回事，被他们欺负了呗。”陆予心无所谓地说，“雷子墨下手真黑，你还骗我说不疼。” </p>
李澈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只是还没完全理顺其中的逻辑：“你是不是想给我报仇，才去找的雷子墨他们？” </p>
“你怎么知道是我去找的他们？” </p>
李澈说：“那地方偏僻人少，你平时根本不经过。” </p>
看来想骗过去他没那么容易，陆予心本来也没想隐瞒，反而笑着说：“对，我想给你报仇，谁让他们欺负我男朋友啊，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p>
李澈还没恢复的脸色更阴了：“为了给我报仇，把自己弄成这样？” </p>
“你别这么凶嘛。”陆予心自知没理，说话也没刚才那么有底气了，还有些委屈，“雷家很有背景，动静不闹大点连立案标准都不够呢。我刚骗你的，不疼，真不疼，我就是想让你……”他哽咽了一下，低下头，“抱抱我。” </p>
“陆予心，”李澈没有抱他，也没有觉得他这么做很聪明。相反，他很害怕，“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p>
陆予心抖着嘴唇，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觉得委屈：“只要我愿意，就不是无谓的牺牲。” </p>
李澈还想说什么，陆天华推门进来了，说警局给他打了电话，雷家那边想要私下协商解决。 </p>
可惜陆予心要的不是和解，他要雷子墨永远都不敢来打扰李澈的生活。 </p>
当天夜里，一条“盛海某副局长儿子校园霸凌”的视频悄然在网上传播开来，最先传开的是校园圈，一夜之间转发了上百条。 </p>
可到了第二天下午，这条视频又没了热度，像落入水中的雨滴，从没存在过一样。 </p>
陆予心人还没出院，躺在病床上一连拍了好几条自己伤情的视频，还拿出了之前在台球厅外的监控，实名举报雷子墨长期霸凌，一条没热度他就再发一条。 </p>
下午陆天华的电话打过来，让他见好就收，别真惹了不该惹的人，雷家那边已经同意了赔偿和道歉。 </p>
陆予心冲着电话嚷嚷：“我缺他们赔的那点破钱吗？我命都差点没了！你到底关不关心你儿子？！” </p>
到了第三天，他正坐着剥李澈拿过来的橘子，病房里来了个眉目凌厉的中年男人，从有几分相似的长相中他大概辨认出这位是雷子墨的倒霉爸爸。 </p>
“把视频删了，条件可以谈。” </p>
陆予心咬了口橘瓣，面对这个气势压人的大人，他还是有些怯：“让雷子墨来。” </p>
“好，他就在外面，我叫他进来。”说完，他便出去了。 </p>
过了两分钟，雷子墨低垂着脑袋进来了，显然这两天他也不好过：“你说怎么着吧。” </p>
陆予心说：“道歉。” </p>
雷子墨不服气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病房外，才不情愿地说：“对不起。” </p>
“不是跟我，是跟李澈，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欺负他。” </p>
雷子墨真没想到他会栽在这家伙手上。陆予心主动约他出来，言语挑衅他的时候就该想到是这点，可惜他做事太冲动，以为有家里给兜底，没想到竟然被人拍了视频。 </p>
拍视频的人估计也是陆予心找的，他只能认栽。就是不情愿，也不能拿他爸的仕途去赌。 </p>
风波逐渐平息，一周后陆予心出院了。 </p>
其实除了小臂骨折，其他都不严重，是他自己非要在医院多躺两天，一来能顺理成章不去学校，二来博取一下他男朋友的关心和同情。 </p>
李澈每天晚上都来看他，还给他带水果和零食，当然，也给他带了试卷。 </p>
陆予心被打的事件过去了，并不意味着他和李澈在这件事上的分歧结束了。 </p>
“看不出来我还挺聪明的吧？没你想的那么笨。”他挺骄傲，向男朋友邀功。 </p>
李澈不赞同：“你答应过我不管这件事。” </p>
“是答应过，可是后来我越想越忍不了，所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陆予心摇着他的胳膊，“现在不是都解决了吗？雷子墨以后不会再骚扰你，你也不会再被欺负，能安心准备高考，不是都很好吗？” </p>
都很好，除了陆予心，他以自己受伤的代价换取了这次博弈的胜利。 </p>
雷子墨他们下手多黑没人比李澈更清楚，陆予心那么怕疼的人，竟然一声不吭忍下来了。 </p>
最终，陆予心还是因为他受伤了。 </p>
这一刻李澈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三年前他保护不了生病的父亲和无助的母亲，一年前他保护不了被诬陷被冤枉的自己，现在，他也保护不了陆予心。 </p>
果然，他天生不幸，会给自己和周围人带来厄运。 </p>
他的身边，总有人因为他而受伤。 </p>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李澈的态度让陆予心意识到不该管这件事。 </p>
看似事情很完美地解决了，但李澈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高兴，甚至表现得忧心忡忡，陆予心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p>
他们的关系也趋于不冷不淡，再没有进一步进展，有时候陆予心会试着想要更亲近一点，李澈没有表现出抗拒，但也没太多热情。 </p>
他真怀疑自己男朋友是性冷淡。 </p>
李澈长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外表，从小就是乖乖仔，说不定在这方面还真没太多想法。 </p>
这让陆予心觉得是自己太着急了，毕竟他们都还没有毕业，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 </p>
当然，在家里两人也不可能更亲密，连亲吻都要提心吊胆，时刻小心着早恋被抓的风险。更别说最近这段时间陆天华工作不忙，常在二楼书房。 </p>
陆予心在他爸眼皮子底下，不敢太放肆，每晚都很规矩地回自己房间睡，生怕被陆天华看出端倪。 </p>
陆予心回房间睡了，李澈还没有，物理卷子写完一半下楼接水喝，看见客厅还亮着灯，陆天华在沙发上坐着，翻看着一本书。 </p>
听见动静，他回头：“小澈还没睡呢？” </p>
李澈握着水杯，叫了声陆叔叔。陆天华笑着说：“你比心心聪明，也用功，这个时间他早睡了吧。” </p>
李澈心里一紧，没吭声。陆天华招手让他过去，等走近了李澈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本相册。 </p>
“今天在书柜找东西翻出来的，都是心心以前的照片，有没有时间坐下来陪我一起看看？” </p>
第一张照片上还是婴儿时期，胖胖白白的肉团子，是陆予心的满月照。 </p>
第二张长大了一点，小小的奶里奶气的陆予心留着蘑菇头，坐在钢琴前面。 </p>
“这是心心三四岁的时候，在幼儿园第一次看见钢琴，就闹着要学。” </p>
“结果没学几节课，就不想学了，让去上课就哭。”陆天华翻了一页，接着说，“他姥姥宠他，让大一点再练，结果刚上小学就对钢琴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p>
幼儿园大班，稚气十足的陆予心拉着小女生的手，笑得很开心。 </p>
“幼儿园的跳蚤市场上，偷偷拿着他妈妈的金戒指，交换了喜欢的小女生的发卡，吓得人家家长晚上找到家里来还戒指，幼儿园毕业那天还大哭了一场呢。” </p>
下一张图片里的陆予心年龄看上去也不大，七八岁的样子，戴着帽子牵着一条阿拉斯加很威武。 </p>
“小学二年级，去同学家里玩，看见人家家里养狗，也非要养，给他买回来一只，遛了两天就嫌麻烦了，最后还是送人了。” </p>
再往后一页，十岁的陆予心站在米兰大教堂前，小小的少年英气飒爽。 </p>
“小学四年级的暑假，闹着要出国玩，我工作忙没时间，就让他妈妈带着去的，之后每年都要出国玩一次，年纪小小，比我去过的地方还多。” </p>
再往后翻，陆予心小学毕业了，读了国际初中，在开学典礼上捧着花意气风发。 </p>
下一张是初中毕业，和妈妈姥姥在校门合照，当初小小的少年已经长得很高，眉眼间祛了稚气。 </p>
“长大了就不爱拍照了，留的照片也少了，这些年我常在外忙，没时间管他，现在想管了也管不住了。” </p>
照片一张张从时间的缝隙里翻过去，就像亲眼看着陆予心从襁褓长大，李澈没想到这些照片陆天华都保留着，因为在陆予心的描述里，他们父子关系并不很亲近。 </p>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可能觉得我平时工作忙不太关心他，这确实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没做好，可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孩子。” </p>
陆天华顿了一下，看向他：“你也是你妈妈唯一的孩子，当父母哪有不关心孩子的？可能在孩子眼里父母都合格，但我已经尽力给他最好的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