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的神色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若是真像欧延说的这般……那么临风对断情宫,必然不可能是维护的心态。 甚至……还有可能是恨。 ……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很多联想便不受控制地涌入脑中。 他一直说,他不是在帮毕尧,他只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利益和目的,才是驱使他踏入这条路最根本的动力。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为了灵珠—— …… “他要灵珠做什么?” 景年沉默半晌,忽然怔忪着开口,“如果不是为了族人,那又要做什么?” “总会有知晓答案的那一天……” 欧延握住她的手,带着安抚,语气轻而缓,“而且对于我们来说,他越是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便越能牵制住得住毕尧,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话…… 景年着实没有想到这一层,不由抬眼看了欧延一眼。 经他这么一提点,又深以为然。 果然步步为营,就会这么复杂吗…… “我脑子好像又不够使了……” 她无奈地蹙眉,双手捂住脸,深深呼出一口气。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在吗?” 欧延笑着取下她的手,侧脸贴着她耳畔,轻笑着反问。 景年不由自主环紧他的腰。 是啊,她现在……早就无需再怕什么了。 …… “水灵珠……就这么放在我这里,真的可以吗?” 这还是自清醒以来,第一次对欧延提起这件事。 “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是有那么几分孤注一掷的意思……” 欧延知道她提到临风,就一定绕不开这个话题,微低头,回的很是平静。 “你有没有觉得,灵珠,魔尊封印……这些东西就像是注定悬在头顶一样,绕不开,又躲不过?” 这话很抽象,景年却能明白。 像是一个怪圈,他们人在其中,很多事都好像是注定好的,只在前路等着,根本跨不出去。 甚至她的命运,早在千年前的那道预言中,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也正是因为此,在事态一步步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时,才会产生这般好似明明能预感到,却又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无力感…… …… “我在试着寻找一些能够破局的法子……” 良久,欧延叹息一般,目光也渐渐幽深。 “破局?” 景年不确定道。 “究竟怎么做,才可能是出乎所有人预料,能够完全改变即将发生的事的轨迹?” 欧延明显也在思考,“水灵珠……便是这样的尝试。” 景年攥紧他衣袖,“你说的有道理……毕尧也是这么想的。” “他难得能有件事与我达成一致。” 欧延闻言,不禁一声失笑。 景年抿唇,很明显能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 “那天……你拿给我看的那张符咒,你还记得吗?” 她思绪一转,忽然问。 那张在她枕下发现的符咒,在二人误会还未消除时,被他亲手递到了眼前,却完全质问无果。 欧延顿了顿,想到当时紧绷的气氛,不禁低头去看她。 “我解释不出来……也是因为不可说咒的缘故。” 景年不想二人间再有任何误会,“还在猎场的时候,临风就给了我这张符咒,他说他找到了疑似是封印着水灵珠的确切位置,但我又无法冒然离开棠钰庄,便用了这张可以在入睡后,能使人灵魂出窍的符咒……” 欧延目光一动,静静听着她将那晚以魂魄的状态,跟随临风进入祜尾村古宅井下的经历完整复述了一遍。 …… “……从那时起,任何有关水灵珠的事,就怎么都开不了口了……” 说到此,竟还是难以抑制那误会在这段时间以来带来的委屈和无力感。 …… 额前的碎发被欧延轻轻拨动,随即落下一吻。 “我向你道歉……” 他声音有些低哑,“我唯一在意的,无非是你能不能真心信任我,这是底线……” 景年哪会真怪他,重重点头,双臂加重了力道,再次紧紧抱住他。 “都说了从头来过了,以前那些不好的记忆,就都忘了,嗯?” 欧延轻拍她的后背,带着抚慰。 景年下巴抵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闻言没说话,唇角却向上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是啊,都过去了…… 从今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因为,有他。 …… 入夜。 杨曦承的住所早早便在外布好了灯烛,一盏盏灯笼一直延伸到院内,连带着前方将近五十米远近的环境都看得一清二楚。 院内的侍从一个都不敢掉以轻心,唯恐稍一不慎,再引得这位连日来心情都极差的上京特使有任何不快。 也正是因为此,即便今日还有些飘小雨,院里的烛火却一个都未曾熄灭过。 这种条件下,也很快让刚夜幕降临没多久就出现在了院中等候的杨曦承,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眼尖地一眼看到了相携而来的欧延与景年。 就像是唯恐被发现了般,他一张板了一天的脸眉骨处猛地一跳,随即一阵风般快步进了内室。 …… 景年走到门口时,原本不急不缓的步子还是忍不住一顿。 欧延正牵着她,见她停顿,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 现在是按着清晨的约定,专程带她一起来见杨曦承的。 景年眼里的不安很明显,“太尉大人如果要罚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欧延一声嗤笑。 随即额头就被他伸出的手指抵着向后推了一把,带着无奈和好笑,“他罚你什么?” 景年眉头紧皱着,好一阵无言。 “你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待会儿若是有什么应付不来的,我可不会帮你。” 欧延哪会不知她此时的心情,一刻也不再给她犹豫的机会,直接将人拉着迈过了门槛。 …… 房门是开着的,绕过屏风,一眼便看到了前厅内端坐于正前方主位上的人。 景年的心跳早已到了嗓子眼—— 上了年纪的长者,束起的发间有银丝,下巴也蓄着胡须,却看不出确切年纪,整个人体态康健,身形也保养极佳,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也不知是他太尉大人的身份,还是杨曦承本人的气场太过强大,景年几乎在与他对视的一瞬便打了个激灵,畏惧之下,下意识甩开了欧延的手。 长辈面前,还哪敢有半分逾越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