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檀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周逾白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者要不要开口,对他而言,一段感情没有可预知的结果,他宁愿放在心里。 若是他争权失败…… 周逾白不想将失落的因果落在江静檀身上,爱意若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便由他自己承担,包括痛苦与纠结。 未知,有时候是他对一个人的保护。这是他从小接受到的唯一教育。是他的父王在世,唯一教会他的东西。 他的父王为了护住他出身微末的母亲,将爱意藏在心里,装作不在意,让她躲过许多明枪暗箭,这是一个秘密,是他在父王醉酒后无意得知的。 即使只有十余年的时间……在父王身故后,他的母亲好似真的没那么难过吧……只是总对着一枚玉佩发呆…… 直到他再长大些,他的母亲在某一天的夜晚,于梦中离开,被发现时,也是笑着的…… 那是他们的一辈子,也许他的母亲真的被父王护的很好吧…… 周逾白不知道是对是错,但他也不敢轻易去尝试其他做法。他怕做得不好……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些想法,都被江静檀一一窥见了。 就在方才,江静檀抽到了可以听到人心声的能力,直接用在了周逾白身上。 这一世的他太过纠结,她需要知道他最大的犹豫,才能对症下药。 却不知,原来他的情感认知如此匮乏,很多事,想得都…… 他的母亲从始至终都知道一切,她深爱着他的父王,在只剩一个人的时光里,她早就因郁郁寡欢而身体渐渐衰弱,一直撑到他有能力照顾自己,才撒手人寰。 在她死前,望着手中的玉佩,安然睡去…… 她不是不难过。 她在汹涌的情感里,熬了许多年。 看来,自己需要教他的有很多,之前几个世界里的简单逼一逼,不够。 江静檀心里有了底。 “我……” “周逾白,你想好再说。”江静檀知道,此时听不到什么好的答案,便出声打断了他,“在你告诉我答案之前,我问你几个问题吧。” “如果,我们注定不会成功,如果,就在明日,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如果我们都得死,你会不会因为今日对我说的话后悔。” “周逾白,如果有一天,我们注定会分开,你是想在相处的时间里,彼此快乐,尽我们所能的去拥抱,还是在最后的时光里彼此落寞。” “我……”周逾白有些费解,他好像摸到一层隔膜,知道江静檀话中有话,能感知到一些东西,却不真切,他心里有种冲动,又被自己压住了。 “江姑娘,你……”周逾白心里一横。 “你能等等我吗?” “当然可以。”江静檀冲他柔柔地笑着,“今天没有答案没关系,我不急,我可以等你有一天再来告诉我。” “你不会生气吗?” “我愿意等。” “为什么?” “等你告诉我答案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为什么。” “好,一言为定。” …… 周逾白高坐于龙椅之上,面色阴沉地听着底下臣子参奏江静檀在校场的行为狂放,傲慢无礼。这些人都是昨日,江静檀处罚的公子哥家中长辈手下的幕僚。 有些事,他们不能亲自下场,就指派一些人去说。 “陛下,臣以为,那江静檀实在是胡来,不堪大任啊!” “陛下,她昨日的行为可谓是不把我朝军将放在眼里啊!” “陛下……” 周逾白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眉头微微皱起。随着参奏的进行,他好像终于忍无可忍,出声打断了臣子的话语。 “够了!” 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周逾白微微抬手,示意身边的内侍将提前准备好的手书分发下去。 内侍们迅速行动起来,将手书递给朝堂上的几位大臣,他们是那些勋贵子弟的长辈,林将军,王尚书,黄司空,还有忠勇侯…… 他们心中不解,纷纷接过手书,低头阅读,而后或是惊讶的抬起头,或是双手颤抖…… 周围的人见此,便开始暗自揣测周逾白的手书所传达的信息。一时间,方才发言的几位大臣也不再开口,朝堂的气氛变得紧张而凝重。 周逾白静静地坐在龙椅上,观察着大臣们的反应。他知道,这手书的发出将会引起不小的波澜。 手书上的内容简洁明了,是他们各自应考那年,先皇问他们为官的目的。 或是造福于民,或是整顿吏治,或是为国分忧……却没有一个,是为了自己谋私利。 如今看来,不免可笑。 他们自己的话,在此时,确实实实在在打了他们自己的脸。一个个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周逾白去看忠勇侯的反应,他多给了他一张纸,上面写着两个大字。 忠勇。 不知他看到有何感想,是否问心无愧,是否对得起这二字。 周逾白查过卷轴,他发现,这些有些权力的官员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如今的模样,他们也曾拥有凌云志,也曾做过许多事,也曾不理解为何一些老臣会那般行事。 只是人到后来,经历了一些事后,方才明白,一个人难在泥潭之中捞月,老人所言有他们的道理。 于是,大家变成了一样的。 就好比这位忠勇侯,也曾征战沙场,为国效力,立志要收复失地。朝廷不重视武将,军饷粮食皆跟不上,他用自己府中的钱补贴进去。却因性格刚烈,得罪许多人,在自己的孩子大病之时,请不到一个御医。 长子夭折,发妻早亡。独留一个小儿子,他怕了。 周逾白想让他回忆起过去的自己,也告诉他,如今九州需要一个忠勇的人,也需要江静檀。 手书只发给了他们,因为周逾白想给这些人一个机会。 忠勇侯双手紧攥着那张纸,身影有些颤抖,忽而笑了一声,扑通一下,长跪在地。 “陛下!臣以为,江将军实乃栋梁之材,她治军有方,是我九州之幸!”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瞬间,几位当事人都跪在地上,为江静檀说话,这让现场的大臣都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先前几位参她的。 “你们在这里众说纷纭,孤到底应该听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