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开场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登台?”江静檀饶有兴味地开口问道。 “不急。母后安排的那些人闹腾,都挤在身边多多少少是有些碍眼的,总得解决一点才好啊,敲打起来才舒服。”周逾白对外面东离大军的叫阵声置若罔闻,反而很是从容地摆弄着桌上的棋局。 气定神闲的模样,让坐在一旁的长宁郡主都有些惊讶,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陛下,她知道,周逾白一定是不同于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当时召她入宫时,一语中的就已经让她见识了此人消息之灵通。 但那时的他还只是初露锋芒,不同于现在的状态,就好似一把利刃要出鞘了。 心思流转间,长宁郡主根据对话,结合这段时间自己的观察,倒也把他和江静檀要做什么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她只是不动声色地收敛起了心思,不出声,也不表态。 这烂天烂地早就应该被推翻了,上位者眼高于顶,享受着奢靡的生活,像井底之蛙一样只盯着眼前的蝇营狗苟,一门心思为了一点利益斗来斗去,全然看不到百姓在泥潭里苦苦挣扎。 这样的天地,留着做什么呢?如何对得起那些为了多一个人活下去而拼杀的英雄? 那个位置,本就应该是能者居之。 长宁郡主很希望看到这世间换上新的模样,必要的时候,她不介意推他们一把。 不过,现如今,具体要怎么做和她有什么关系呢?现在的她只需要扮演一个要接走孩子的人。 她手中的牌,还不能打出去,那是留给自己和孩子保命的,也是她用来护住江静檀,护住江淮序唯一的妹妹的最后武器…… “手谈一局?”周逾白手执白子,看向江静檀,用眼神无声地邀请她。 江静檀自然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拿起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正中央。 周逾白看着她的动作,和记忆中的重合,只是这一次,坐在她对面的人,终于是自己了。 战场上的厮杀声愈演愈烈,不断传来,对弈的二人,神色专注,动作不紧不慢。 有将士慌乱赶来,在营帐外高声报信时,周逾白正用修长的手指拈起光滑的黑子,云淡风轻地按在棋形的眼位。 “此局留下,来日再续。”周逾白柔柔地望着江静檀,看着她点头后,缓缓站起来,往营帐外走去。 江静檀不急于跟上,依旧坐在那里,垂眸看着眼前的棋局。 等周逾白布置好局后,自然会差人来知会她的。就像当时故意将长宁郡主的消息放给她的人一样…… 江静檀摸清楚周逾白如今的势力之后,便觉得当时自己手下的人探查九州营地的消息,探查得太过容易,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帮忙一样,便也想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二人,一直都很有默契,也很了解彼此,就算是对峙,也同眼下的棋局一般,难分伯仲,彼此交缠。 因此,如今共事,她很信任周逾白的能力,自己能做好的事,周逾白也能做好,所以不必担心什么,等他将戏台搭好,登场就够了。 长宁郡主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察觉到二人相当的气场,心里也有了估量。 想来是无甚可忧心的,倒是这两个人,看起来有点故事啊…… 厮杀声渐渐平息,这一场战争胜负已定。东离因为再胜而士气蓬勃,九州除了慌乱的脚步声,一片死寂。 但,真正的战争中,一切又是怎样的呢? 有时候,一些人的行为就如同棋盘上的棋子,自认翻云覆雨,大杀四方,攻城掠地,实则皆在下棋之人的掌控之中。 东离赢了一局,却也损失了兵力,对于将士来说,高兴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一城注定拿不下,这本就是一场戏。 九州败了,但剩下的人不会有性命之忧,而那几位战死的将领,原本就是无能的好大喜功之人,军中早有怨言。 这一出,真正的结局是共赢。 江静檀和周逾白得到自己想要的,林捱也无需自己动手,就可以以折损兵力的方式隐藏锋芒,短暂躲开东离君王的牵制。 所以啊,棋盘上充斥着无数的可能性,不到最后一刻,不看清真正的落子,谁永远都不知道胜负在哪里。 “你们是说,孤的三位大将都战死在了方才的战场上啊……”周逾白坐在主桌前,看着跪成一地的将领们,幽幽开口。 经历一场被压着打的战争,将士们本就狼狈不堪,此时更觉落在肩上的威压沉重。 一位将领哆哆嗦嗦地开口:“陛下,方才一战,我们损失惨重,已无力再战,可如今东离虎视眈眈,还望陛下拿个主意……” “是吗?那为什么不早点来问孤呢?”周逾白语气突然严肃,“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来问孤,反而是如今不好收场了,才假模假样来请命?” 他的话很不客气,可谓是直白到一点情面都不留,听得人心里慌张。 “怎么不回答呢?”周逾白冷哼一声,“孤替你们说吧,因为你们压根不把孤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在你们心里,孤是无足轻重的。从孤来这开始,你们做任何事,从来都没有请示过,如今没办法了,又想让孤替你们收场,又或者是,替你们背责。” “谁给你们的胆子?太后吗?”周逾白忽然笑了笑,慢悠悠地说:“你们看这样如何?孤亲自到东离阵前,到时候死生不论,你们正好回朝,拥立太后登基,多好。” “陛下,臣惶恐!”一地的将领拜下去,只听到沉闷的叩首声。 “惶恐什么?我看你们敢的很!” “陛下,臣死罪!” “说得好。”周逾白轻飘飘的一句话,定下了这些人的结局。他拍拍手,一众穿着甲胄的士兵冲进来,抬手间,鲜血四起。 “接下来与东离的一战,这几位将领会不幸战亡。”周逾白一锤定音。 “是!”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走到了营地里,那里是士兵所在的地方,他们一个个皆是垂头丧气,颓靡不振。 “诸位!”周逾白出声吸引他们,“之前与东离交战,我们节节败退,退守至此,如今,东离大军压阵,我们已经是九州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知道你们都已经疲惫不堪,但如今长宁郡主遭遇不测,已无和亲可能,东离欺人太甚,若此时再退,往后的关卡再无还手之力。” “诚然,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们胜算不大,但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军中没有一位合格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