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檀顺着天齐王的话头接话,哄了许久,又窝在王后怀里撒了好一阵娇,才终于将她安抚好。 王后顾念着日后三人能够相处的时间也不会多了,便主动提出等江知越下学,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 而后又觉得不够,她决定亲自下厨,于是匆匆带着侍女赶往膳房。 随着王后的离开,殿内只剩下江静檀和天齐王二人,看着天齐王望向自己的复杂眼神,江静檀也知他的不易,只是纵然不舍,也别无他法,她朝他的方向靠近了些,思索着开口。 “父王,儿臣是真的无事,和亲原本就是最好的法子,对于当下而言也是最为合适的。您的旨意也是尊重了我的选择啊……更何况,这本就是儿臣应该做的。儿臣身为长公主,就应该担起长公主的责任。” “您不要自责,也不必担忧。相信我,我会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江静檀语气坚定,眼神亦然。 天齐王听着,看着,却还是忍不住心中酸涩。他的女儿永远都是这般,坚守着自己的责任,做事永远让人无可指摘。 就好比称呼,他与王后自她幼时便极为疼爱她,并未过多纠结于自称和他称。小时候的她还会喊爹爹和娘亲,扑进他们的怀里,再长大一些,就变成了父王和母后,会规规矩矩的行礼。 该守的礼她永远都是守的。 只有在私下和他们相处时,说着慰贴话时,才会出现些许“我”“您”等字眼。 起初,他们还不习惯,便告诉她不必拘泥于这些,而江静檀却不愿意,她不愿大臣们借此再对子嗣进言,她变得越来越知礼,越来越端庄。 没有人能撼动她决心要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她的决定。 身为君主,他应当庆幸,但身为父亲,他实在愧疚。 天齐王忍住泪意,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望着眼前的江静檀,他想再多看看自己的女儿。 江静檀安静地待在一边,脑中分析着如今朝中的局势和一旁虎视眈眈的左相林远,整理思绪,决定再和父王商议商议,再想想对策。 她沉吟一声,开口道: “父王,圣旨既下,诸多事宜也已经开始筹备,不日我便要出使云秦。此去,不知归期是何时,有些事,儿臣认为,需要和父王商量。” 她的语气有些凝重,听得天齐王微微皱眉,也正色起来。 “何事?” “如今阿弟年纪尚小,朝中就已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了,我在时,他们尚且收敛些,倘若我日后离开,恐怕不少势力会有所行动。” “据这些年儿臣的观察,朝中大致分为两派,左相林远和太傅赵毅。二人因政见不合已经打了许多年的擂台,手下也有不少党羽势力,但依儿臣所见,他们二人,皆目的不纯,不能毫无防备。” “……这太傅我是早有预料的,他在早些年就已经暴露出自己的野心了,屡次在宴会上对我王室不敬,甚至在你弟弟还未出生时就一门心思想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中。这也是为何我不让他教导你弟弟的原因。” 天齐王听了江静檀的话,有些意外地开口道,他想到左相,面对着不在掌控中的局势,语气也沉重起来,疑惑开口: “至于檀儿你所说的林远,我倒是未曾察觉出来异样,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让檀儿有如此见解?” “不知父王是否还记得,两年前,我治水建堤坝不小心遇险的事……” “那是自然,那一次真是把我和你母后吓坏了,是季豫救了你,我为了你的名声还为你们二人赐了婚……难道说,这个林远有关系?” “不错……那件事之后,儿臣对外声称是意外,实则不然,那是我为了不打草惊蛇,为暗中进行调查打掩护的托词,其实,是当时趁人多,在背后有一只手将儿臣推了下去!” “这两年,儿臣一直在背后悄悄调查,顺着当年的线索一点一点寻着,无奈对方做得太过隐秘,查起来极为不便。但好在,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儿臣查到,当年有不少官员都在私底下偷偷派了人到儿臣身边,其中就有林远。这原本没什么,但问题就出在,儿臣当时派人查到的名单中没有他。” “儿臣当年去治水救灾,一早便料到会有人坐不住,提前派人在暗处盯了许久,整理了那些官员的名册,而他们所送过来的人,也都被我一一控制起来了,已然掀不起风浪。按理说,是不可能在当时将我推下江中的。” “当年我被推下去时,混乱中抓下那人的一片衣角,等我被救起来,那件事情平息后,便下令让暗卫一边按照名册,一边凭借衣物面料一个一个重新排查,最后留下在可疑名单上的,就有他。” “尤其是,他府中的每年都会购进一大批那样的衣料,那种面料并不柔软,价格也相对便宜,想来也不是他自己用,极有可能是给他府中的暗卫……看那数量,人数还不少,应当是已成规模!” “他竟然还豢养私兵?!”天齐王语气惊诧,双目都瞪圆了,胸口起伏。 “没有明确证据,但儿臣以为,很有可能。”江静檀想着他病弱的身体,抬手帮他顺着气,轻轻回应道。 “他竟然胆大至此!好,好啊,平日里一副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样子,私下竟然所图甚大,竟敢对孤的长公主下手!当真是孤小看了他!反了!反了!”天齐王气极,直接一拍桌子怒道,又突然觉得气不顺开始咳嗽。 江静檀见状赶忙为他倒了一杯水,递在他的手边,温声安抚道: “父王先莫气!儿臣这不是好好的吗?只不过,虽然现在无法确定是不是左相动的手,但足以证明,他的确不似表面上这般……需要我们提防起来。”江静檀看着天齐王,他仍在喘着粗气,想来是真的被气狠了。 但,此人性子也着实温和,行事优柔寡断,不然也不会在众多时候被臣子拿捏,此次他已经发现端倪,怀疑的种子已经种好。 但怕就怕,他之后会在林远的三言两语下妥协,或者顾虑甚多,怕一次做不好,仍旧不对林远下手。 于是乎,江静檀想了想,决定狠下心来,再下一剂猛药,让那颗种子发芽长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