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近前，太后看向沐芸的眼神，忽然一滞。她仔细端详沐芸，和蔼地问道：“姑娘是从梁国来的？” 裴琳琳笑道：“老祖宗，您真是明知故问，可不就是梁国来的么，她是跟随梁国四皇子姜珣，来咱们大宁做人质的。” 太后又问：“在我们大宁生活，可还习惯，有没有想家？” 沐芸答道：“我在梁国的家已经被抄了。家，对我来说，已经不存在了，所以也就无所谓想不想家了。” 太后爱怜地拉住沐芸的手：“小小年纪，竟然经受了这么多变故，怪让人心疼的。你娘呢？你娘现在何处？” 沐芸如实回答：“我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 太后黯然，若有所思，没有再追问下去，又拉住裴琳琳的手，道：“你们小姐俩别怨皇后，她也是好意。” “我知道的，老祖宗。我们不会的，是吧，芸姐姐。” 裴琳琳转身送给皇后一个甜美的微笑，沐芸也面带微笑地向皇后颔首示意。 皇后为了缓解一下刚才的尴尬，笑着问道：“你们俩表演的剑舞，还真是独树一帜，好看的很。” 裴琳琳赶紧显摆：“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芸姐姐得到过一位女夫子的真传，而那位女夫子，又是传承了唐代公孙大娘的剑舞，所以，我们表演的剑舞，看起来才会又飒又美。” 这时，已经在下面坐了多时的程小蝶走了过来，笑道：“琳琳惯会自卖自夸，要我说，今天这剑舞，得亏是因为有了沐芸姐姐的参与，才如此精彩好看，若是琳琳单独表演，说不定会倒了大家的胃口。” 裴琳琳轻轻怼了程小蝶一拳：“倒什么胃口？我先捣你一拳吧，就会揭我的老底。你是不是看我们的剑舞好看，心里羡慕嫉妒了？” “瞧瞧，这两个黄毛丫头，全然不顾朕还在这儿坐着呢，一见面就彼此打趣。”宁英帝笑着起身，对太后道，“母后先唠着，儿子要和众臣工饮上几杯。” “皇上快去吧，少饮些，莫要醉了。”太后嘱咐道。 程小蝶道：“老祖宗，我带她俩去换换衣裳吧，一会儿再过来陪老祖宗说话。” 程小蝶、裴琳琳带着沐芸下去了。这两位是宫里的常客，边走边向沐芸介绍起宫中各处的情况。 皇后也去听戏了。太后喜清净，没有去，王嬷嬷扶着太后来到暖阁里小憩。 王嬷嬷将一个靠枕垫在太后后腰，服侍太后靠好。 太后喃喃自语：“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沐芸姑娘的眉眼，很像一个人呐。” 王嬷嬷迟疑了一下：“主子，您这是又想公主了吧？” 太后看向王嬷嬷：“怎么，你也看出来了？” 王嬷嬷道：“是挺像的。不过，这天底下没有血缘关系，但长相相似的人也太多了，不足为奇。主子，您这是寿庆之日触景生情了。” 太后叹了口气：“公主自从和亲去了戎国，十七年不曾回来，甚至连封书信都没有写过。她这是怨我呢，怨我把她嫁到戎国那么远的地方。” 王嬷嬷道：“不会，公主不会怨您的，再说，当年也是公主自己愿意嫁到戎国的。” “你不懂，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怎么想的，我这个当娘的会不知道？她嘴上说愿意，实则也是不愿的。她一定在恨我这个当娘的狠心，没能拦住皇帝。” “主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依我看，公主早就释怀了，您就不要自寻烦恼了。” “说你不懂，你就是不懂。她若释怀，我这里过六十寿庆，她怎么连句祝寿的话都没让人带过来？更别提什么寿礼了。” “主子，据我所知，这次太后寿宴，戎国派来了使臣，也带来了不少礼物。” “那是代表戎国的国礼。我要的，是她这个做女儿的私下的表达。可惜，又让我失望了。” 王嬷嬷没有说话，心里却也在嘀咕，是啊，这当女儿的，好像忘了娘亲的寿庆。 …… 宫宴完毕，出于礼仪，姜珣向潘宪拱手，感谢他刚才的阻拦，人家毕竟也是出于好意，尽管自己心下不喜这个花花首辅。 潘宪示意到一旁说几句话，姜珣便跟了过来。 潘宪笑道：“殿下刚刚是着急了吧？” 姜珣未语。能不着急吗？好端端的入宫表演剑舞，竟然要被诬陷为行刺，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潘宪夸赞道：“沐芸姑娘果然不同凡响，提前嘱咐琳琳使用没有开刃的宝剑，瞬间便将危险化为无形。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不简单呀。” 姜珣不想从潘宪口中听到夸赞沐芸的话，讥讽道：“沐芸来到宁国，所遇之事真是让人无语，先是被首辅大人的小妾行刺，现在又险些被诬陷行刺别人。看来，我们在宁国真得要万分小心才是。” 对于姜珣的讥讽，潘宪没有在意，笑道：“殿下莫要生气，我那个小妾，已经被我送到乡下去了。妇人短视，报仇心切罢了。” “先是行刺，后又暗害。大人身边的这位小妾，心智狠毒，令人胆寒。大人不愧为宁国首辅，赏罚分明，在下佩服。”姜珣心说，你这个首辅也是少见，处置这样一个毒妇，仅是送到乡下就算了？ “沐芸不过是个婢女，殿下过于爱护她了。”潘宪寻思，姜珣如此呵护沐芸，莫非想要将她纳为己有？ “我在不同场合对很多人说过，我从未将沐芸视作婢女。按照首辅大人的逻辑，难道身为婢女，就可以任人欺凌吗？首辅大人总是习惯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吗？”姜珣心下不解，真不知道宁英帝是如何用人的，这样一个人，竟然做到了首辅的位置。 姜珣自小不被重视，被普通宫女带大，又没有死读书，虽然贵为皇子，却基本没有什么等级观念，悲天悯人的情怀极重。 但潘宪则是士大夫圈子浸润出来的，等级观念深入骨髓，达官显贵之间互赠美妾，在他看来都是极其平常的事，甚至被他们当做雅事，成为酒桌上的谈资。所以，潘宪才心心念念想要将沐芸据为己有。 也许是多饮了几杯的缘故，潘宪直接向姜珣要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