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它追。 绘青的体能并不好,她七拐八拐的在餐厅里绕来绕去,经过一间间包厢又绕入大厅,光是奔跑和拐弯就要消耗极大的体力。 在紧跟着绘青绕了两圈之后,络新妇已经明白了绘青想要干什么。于是在绘青新一轮的钻到七扭八歪的走廊时,它开始六只手两条腿并用的撑住两边的墙面,利落的攀岩走壁追逐绘青的背影。 速度越来越快,就在它即将勾到绘青的后颈时,绘青终于又来到了大厅。 绘青身形一歪,意要拐弯再进入新一轮的绕圈。络新妇当然不会允许,它以一种古怪又诡异的姿势发力,箭一般绷紧身子,笔直的把自己发射出去。 然而它失算了,绘青只是做了个假动作,后者脚步一滞,当即向大门逃去。 络新妇因为惯性一头扎向大厅的桌椅间,随后又因为光滑的地面而滑行着撞向扭曲的走廊。 绘青由衷的感谢保洁员能把地板擦得油光锃亮,感谢设计师设计出了这么恶心的走廊,好让络新妇狠狠的摔跟头。 她不敢多想,好似想法会变成一部分负重让她跑得越来越慢。 门外寒风凛冽,但她不得不边跑边扯拽着解开围巾,又脱了外套,毛衣,直到只穿着件单衣。高跟的小皮鞋也不要了,就这么甩开,好让自己跑得轻松点。 还好鞋跟子不高,要不然她刚刚早崴着脚了。 绘青的目标很明确,她刚刚像是领悟般被迫接受了一些信息,她逐渐能感应到恩赐者的存在了。 这座城市现在不止有包括她以内的三位恩赐者。还有一个人。 “嘭!嘭嘭嘭!” 是炮轰!杏子拾起了大炮! 至少能拖延一会络新妇的动作,那位恩赐者离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她至少能喘口气——喘口气就行,只需要喘口气。 绘青没敢往回看,这会减速的,她绝对不能往回看。 声音。让人头皮发麻的六只蛛腿在地面上窸窸窣窣的声音。绘青能感觉到它并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其他人身上,紧追着她不放。 不行,继续跑,必须继续跑。 不停跑。 街上混乱一片,甚至有的地方有失火的现象,路上不乏惊慌逃窜的行人,人力车不如平时那般生龙活虎,它们的主人早已不知去向,只剩自己瘫软着止步不前。 有的马车因为马匹受惊而横冲直撞,接近夜晚的暗紫色天空被火光侵蚀,一副末日的景象。 别停下,不能停下。跑,接着跑。 跑了好久。 虽然路人大多在漫无目的的逃跑,但远处却有一片人群伫立于原地,人群里多是青年男子,手上有的拿破碎的酒瓶,有的拿铁棍,有的拿菜刀。 绘青无意要往人群中跑,但那是寻找那位恩赐者的最短路径。她咬咬牙想要绕开,没想到那群人居然主动朝这边走来。 不对,是冲来。 不行!不要过来! 不可以! 你们会死的! 别过来!! 绘青想要喊出声,但她的身体已经达到了临界线,但凡再张开嘴,但凡再发出声音,但凡再做出奔跑以外多余的动作,她的身体就会马上崩溃,她将脱力,她将不堪重负栽倒在地。 他们会死的,他们肯定会死的。她已经不能再抽出精力去绕弯了,她只能走这条路。 她只能出声劝诫了。 “快跑 不要 哈啊 哈啊啊 ” 啊,好丢人,失败了。 绘青只是微弱的发出声音,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体内近乎燃烧,她的肺好像干竭了。 这一声害惨她了,她就这么被自己击溃了,浓厚的无力感瞬间涌入全身,一身的气力全被晦暗的疲倦鸠占鹊巢。 “快跑啊 快 咳咳 ” 笨死了,怎么自己把自己呛到了! “咳咳 咳咳咳咳 ” 啊啊,身体好像停下来了。但咳嗽却停不下来。 别再咳了,已经喘不上气了。 肺部再怎么抽动也不能再摄入空气了,它太累了。 “哈啊 啊啊 啊啊啊啊 ” 声音卡在喉咙里,这就是窒息吗? 我要死了吗? 好冷。好冷啊。 我的腿,这是我的腿吗?是我的大腿?我感觉不到它们了。 “啊啊 哈啊 哈啊啊 ” 这就是空气吗?冰冷的空气?可为什么吸入它的时候却如此灼人? 是我的肺?我的肺烧起来了?还是 绘青低下头看,自己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跪倒在地上了。 黑色的连裤袜上全是水珠。有的是化了的雪,有的是汗。袜子已经被黏着在脚底了。 好冷,脚底好冷。小田,可以过来帮我暖暖吗?趴在我的脚上就好。 下雨了吗?怎么下雨了?没下雨呀。可为什么身上湿湿的? 头发也湿湿的。像是刚洗完澡没擦干。 惠织,可以帮我擦擦吗?好冷,而且我好累。帮我擦擦吧。 惠织?惠织? 对了,惠织已经死掉了。 差点忘了。我真是的。 等等,不要,不要哭。已经流了很多汗了,不能再流眼泪了。已经有好多好多水份偷偷溜走了,再放任眼泪就这么逃走,自己会变得一点水份都没有,变得干巴巴的。 不过如果自己干涸了,会有人为自己浇水吗? 还会有人给自己浇水吗? 别再想了,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睁不开眼了。 “哈啊 哈啊啊 ” 喘息着的自己的声音,遥远得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行,如果在这里倒下的话 啊,又是声音。是杀死惠织的怪物吧。 或许在这里倒下也 晦暗埋没眼角,耳边只剩嘈杂脚步。 好多外套。给她擦拭身体,又给她取暖,让她回温。耳边好似有谁在低语。 有人来了吗? 熟悉的感觉,对方好像是那位女神的血脉。 她成功了。那位女神的血脉一定会有方法的。他一定能救下大家的。 她可以闭上眼了。 只是淡紫色映照火光的天空罢了。可笑,它怎么敢媲美末日。 続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