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和何言，跟着光头，从一旁绕到了地缚灵老师的身后。 他们默默地观察着地缚灵老师的行动，只见他不断地在一个固定的范围里徘徊，每次都会走到固定的位置然后再走回来，接着再走过去。 就好像空气中有一个他们看不到的玻璃墙一般。 “他为什么一直走来走去的？”胡笳低声问。 “是在找什么东西吗？”何言说。 “好像确实低着头。” “嘘，你们仔细听听，他是不是在说着什么？” 三人同时竖起了耳朵。 地缚灵老师的声音传来：“从前，有一个小和尚，喜欢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说，和尚不是要四大皆空吗？小和尚，嗯，小和尚……”地缚灵老师似乎没想好小和尚怎么说，又转了回去。 路走了一半，地缚灵老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和尚说，佛法不二，不分是非对错，佛见了你，你便是悲，你便是喜，你便是佛法……” 地缚灵老师说着似乎语气变得高兴了起来，又把这几句话念了一遍，似乎想要把它背出来，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对，又重新转了回去。 “从前，有一个大魔头，喜欢一个美娇娘，想把她抢回家，美娇娘说……美娇娘说……唉……”地缚灵老师叹了一口气，似乎直接放弃了这个设定。 他又转了几圈，然后突然又开口道：“小生不才，没能功名成就，不曾仗剑天涯，不知这位姑娘，是否心有所属……” 地缚灵老师又再次摇了摇头，接着又转了几圈，然后开口道：“我本江洋大盗，枕风宿雪。谁知天下将乱，群雄并起，一时风烟万里，与虎谋皮。梦回蜀中艳阳那日，被我窃了玉簪那姑娘，是否还在生气……” 地缚灵老师就这样来来回回地走着，边走边念叨着，然后又无数次地重复着，来回走的次数越多，他脸上的表情越是难看，眉心的黑点也在几圈之后扩大几分。 看到这里，胡笳突然开口问道：“他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让我觉得好像是在想小说设定？” 何言点了点头：“还是好几十年前那种。” “他好好的没事在这想小说剧情干嘛？”光头也不理解。 “他说的这些，好像都是爱情故事……”何言说。 “讲道理，是玄幻不爽还是都市不香，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写言情剧？无女主和海王才是王道啊！”光头附和道。 胡笳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这地缚灵老师有点一根筋走到黑，想不到好的内容，那就换个自己擅长的分类呗。 就在这个时候，何言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你们说，他是不是想表白来着？” “哈？”光头转头看向了何言，问：“这世上什么样的老八股会……” 然后光头停了下来，看向了地缚灵老师，做出了一个沉思状，然后说：“你的意思是，他想写一本书，用这本书表白？” 何言点了点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能听到有女人的声音，这个会不会就是地缚灵老师的回忆？” 听了这话，光头好像也想起了什么，说道：“所以图书馆大叔不投胎是因为感情啊，难怪他无儿无女的，可为什么生前不表白呢？他死的时候年纪也不小了吧。” 胡笳听着他们的话，看着地缚灵老师的徘徊，然后说：“他之前却是一直都在看小说，刚才我们在图书馆的书架上看到的也是小说更多些，难不成，是他一直都在写小说？然后一直都不满意，然后就耽搁了？” 胡笳的话说完，何言和光头同时都看向了地缚灵老师。 “所以，他对书有执念，因为他要写小说？” “写小说是为了表白，所以这才是对书有执念的原因。” “那这个卖花的姑娘，按年纪应该是阿婆了，这个阿婆是什么人？” 他们三人同时抬头，此时此刻，他们才意识到，他们正处于花海的包裹之中。 白色的栀子花和白兰花成片成片地发出他们特有的幽香。 地缚灵老师，该是暗恋了一辈子。只是不知道，那位阿婆，知不知道他喜欢她。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三人再次听到了空中好像背景音一样的声音：“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地缚灵老师停下了念叨，抬头看着眼前的花海，笑眯眯地重复道：“你今生来世都漂亮。” 就在这个时候，何言突然觉得胸口一酸，有一种好像是心脏失血的感觉，从他的心口蔓延开来。 随后，何言突然抓住了胡笳的手，说：“你，会编花吗？” 胡笳一愣，摇了摇头，手工活可不是她的强项。 可没等胡笳开口，她只觉得，从何言的手上，传来了一股浓烈的寒气，和这股寒气相伴的，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只是这个情绪，隔了何言一层，让她看不分明。 她只听到了几句话：“珠珠花，白兰花……先生，要不要买一朵花？” “对不起。我，我没有钱。” “……先生，先生，这朵花送你。” “我，我没有钱，我就是个修钢笔的。” “拿去吧……开心一点。” …… “珠珠花，白兰花……先生，啊，先生，你是啊。” “你还记得我？” “昨天刚见过啊，也是这个时候。” “对对，对对，是我……这是我自己修好的钢笔，我想送给你。” “先生，这么好的东西，太贵重了。” “不不，不贵的，不贵的，人家丢在垃圾桶里的，我捡起来修好的，不要钱的，啊……我，我洗过了，很认真地洗过的，不脏……” “……先生，你真有趣……” “我，我，我其实挺喜欢修钢笔的，我有一个梦想，我想什么时候和张先生一样，可以在报纸副刊上用我自己修的钢笔写书……” “……先生真厉害，是个文化人呢，这，宝剑赠英雄，这支笔送给你，希望你有一天可以用它写出可以登在报纸上的好文章。” “这，我，这笔，我送……” “收起来吧。” “我，如果写成了，你会看吗？” “当然啦，以后我可以和人说，我认识一个先生，是大文豪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