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黑暗寂静,濯池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又梦到小时候的事了,大多数的时候他都会选择遗忘,今天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又做了这个噩梦。 他垂下头,本能的捂住嘴,但呕吐的欲望强烈,大多数时候他出现这种症状只会自己解决,呕吐而已,可突然他想起了那个会担忧自己的医生,没经过过多的思考,鬼使神差的按下了呼叫铃。 黎宁正在门外听着林医生讲濯池小时候的事,濯池房间的呼叫铃一响,她与林医生立刻站起身,这次两人吸取了教训,尤其是林医生,他几乎是踮着脚小心翼翼的跟在黎宁身后,生怕发出声音。 童年的事情足以让濯池应激,更何况他上午受到了刺激,几乎是在黎宁迈入房间的时候他就不可抑制的吐了出来,想着自己这副样子被她看到了,又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濯池的羞耻心来的莫名其妙,黎宁却顾不得这么多,她没有顾忌房间内的脏污,半跪在扶着床边呕吐的濯池身侧,“深呼吸,濯池。” 跟在后面的林医生迅速的联系了医疗组,两人均是不敢触碰他,濯池感受着近在咫尺而又看到了他这样一面的黎宁,耳中嗡响,他努力忍着不再呕吐,可这哪里是能忍得住的,胃部的不适感加重,他微微动了动唇:“水。” 黎宁之前听到过濯池讲话,因此没觉得有多意外,她迅速的拿起杯子到外间接了一杯水,又尽量避免着触碰将水递给濯池。 可林医生却是被惊呆了,他有些激动,强行按耐住手指的颤抖,把一大串消息发给濯池的主治医生。 濯池这次的反应还算正常范围内,林医生只觉得濯池是因为上午急救的事情产生了应激反应,并不知道濯池梦到了小时候的事,这两件事情所产生的反应简直是天差地别,林医生若是知道,必定要一蹦三尺高,启动一级警戒模式了。 几乎濯池每次回忆起童年或者被小时候的事情刺激到时都要从鬼门关走一趟,如今的濯池本该和以前一样的,可他的注意力全被黎宁占领了,反倒是弱化了这场梦对他的影响。 他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东西大多是液体,可气味依旧不算好闻,这双漂亮颓靡的眼睛下面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他好像,永远都好不了了。 医疗队来的速度很快,不久前他们才刚刚见过面,不过来了也没什么用,这次濯池的身体承担不了任何药物的继续注射了。 让林医生松了口气的是这次濯池的主治医生也来了:“纪医生,你可回来了。” 黎宁循声看向那个纪医生,她了解过,濯池的主治医生叫纪巧,是精神科临床经验非常丰富的一名医生,她像是匆匆赶回来的,穿的很精致,画着干净的妆容,耳朵上的滴水型钻石耳坠异常夺目。 她先是为众人道了个歉:“抱歉,最近处理了一些家事,刚刚去离了个婚。” 语气像是讨论天气一般轻松,林医生讪讪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可抱歉的。” 这间房间显然不是叙旧与讨论私人感情的绝佳场所,更何况房间里面还有一个精神不稳定的病人,纪巧熟练的套上白外套:“请无关人员先出去。” 她全程只看黎宁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濯池的身体重要,黎宁识趣的转身走了出去,林医生也被纪巧看了一眼:“你不出去?” 林医生哽了一下:“我走,我走。” 至于房间里其他的医护人员纪巧也一个都没有留,全部赶了出去。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纪巧才慢悠悠的叹了口气,她强硬的打开床头的小灯,昏暗的灯光充满了整个房间,每个角落都被洒上了几缕光亮。 濯池对这样的光线很不适应,但没有很排斥,显然纪巧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她将手里的手帕纸放到濯池面前:“整理一下自己。” 她对这种单方面的对话已经得心应手了,没有在乎濯池的神态与动作,她自顾自的接着说:“听老林说你今天开口说话了,和那个病房医生?” 纪巧从不小瞧任何一个人,她努力了很多年都只是让濯池维持住了现状,但她一直没有放弃,坚信未来的日子也许会有某个点触及到濯池,让他做出改变。 但她没想到是一个被调进来不久的一名实习医生。 她与濯池的对话没有像别人小心翼翼的讨好,而是像对待老友般,她直言道:“我倒是很好奇,那个小医生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你开口说话。” 濯池的眼神犹如一汪死水,他很爱干净,在没有清理好自己之前是不会回到被子里的,他就在床边蜷缩着身体,听和距离自己几步之遥但还在安全警戒线之外的纪巧提出质疑。 他的身形清瘦,但又因为常年患病的原因,身体还保留着一些孩子气的少年感,听到纪巧说的话后也只是眼球动了动,没有任何反应。 纪巧当然不奢望濯池会对自己有任何反应,自己是在接触了濯池很多年的时间才被濯池接受的,就算如此两人也要保持一段距离,从来不能越界。 当初为了让濯池放下戒心相信自己,她将自己的过往好的坏的全都扒出来给他听了,包括自己的老公是个软饭男,还包括其实她生的孩子其实不是自己老公的,她将这个最大的秘密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自己的患者,才被允许可以靠近他一段距离,所以对濯池对黎宁的特殊,让她仿佛抓住了什么。 “濯池,你还想让她做你的医生吗?” 濯池不知道是在因为哪件事,或者哪个名字发呆,闻言他回过神,十指一紧,强迫自己想着黎宁的名字。 那个医生她 床边的泪渍早就已经干了,可濯池还是有一瞬间回到了看到黎宁哭泣的时候。 那个小医生说过会换一个新的医生来照顾他,如果是这样,她就不会再为了自己而哭了吧,这样也好。 可在纪巧震惊的目光中,他还是缓慢的点了点头。 我想,想让她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