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这句话说起来跟闹着玩似的，实际上，字字血泪。 洪武年间，朱元璋为了社会稳定，把小民分为了军户，农户，匠户，灶户(煮盐户)等户别。 从此以后，这一户人家世世代代只能是这个身份，极少可以更换户别。 除非皇帝特批，或者考中科举并且一路升到尚书的级别。 军户不但要打仗，还得屯田，也就是说，军户得自己种粮食养活自己，不能给国家添麻烦。 就连出征的军装路费，大部分都得自备。 与此同时，军户还要承担跟农户一样的赋税，只是多了一样福利，免除徭役。 毕竟军户一辈子都在服徭役。 总结起来，军户不但要自己种地养活自己，还得负责自己基本的军装武器，出征时的饷银，大部分用谷物替代。 毕竟明朝的税赋收上来的也不都是银子，有什么就收什么，乱七八糟啥都有。 卫所的长官把军屯的士兵当奴隶对待，各种杂活都得军户干。 长官还要在朝廷定额的基础上私自增加每亩税收。 军户有病不给治，死了只能裹草席，连棺材都没有，卫所长官还克扣军户的月粮。 更有甚者，军官与地方官勾结，让军士参加额外的徭役，军官赚取工钱，士兵白干活。 卢象升在宣大总督时就曾经向崇祯描述过卫所士兵的惨状。 寒冬腊月，受特殊天气影响，温度应该有零下几十度。 校场点兵的时候，卢象升穿着皮裘都挡不住冷风，卫所兵正在队列中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他在奏章中写道：“所辖之军，其饷银自去年至今，分毫未领也，士兵拖欠军饷太久，饥寒逼体，他们有的没有裤子，有的没有上装，有的没有鞋袜，不时有冻僵倒毙者，臣见之不觉潸然泪下。” 连生存都无法保障，还谈什么战斗力。 因为饿肚子的问题，明军闹饷屡见不鲜，就连军纪严明的戚家军都因为饿肚子闹过饷。 明军保持饿肚子的记录的军队只有一个，卢象升的天雄军。 因为监军太监高起潜不给补给，天雄军连饿三天粒米未进也没有哗变，最后全都与卢总督一起战死。 后来的起义军中，老营主力大部分都是卫所兵，就连李自成张献忠等大头目，都出自卫所。 对于明军的真实情况，范文程知道的一清二楚，在给几人讲解了一番后，他的意图也就呼之欲出了。 讷木泰恨恨道：“如此朝廷，不亡简直天理难容，当初明廷对我们建州女真也是如此压榨，若是你们改放军在，人人都能活，谁会冒着杀头的风险造反。” 其实，老奴起兵的时候也没想到明军这么好打。 史连长面色阴郁，拳头捏的紧紧的：“范先生，按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范文程道：“我曾经参加过几次改放军在辽民中举办的诉苦大会，再加上改放军天下无敌的武力，咱们只需如此如此，拿下此城，定然可以兵不血刃。” 史连长听完计划，也觉得颇为可行，不过事先还得做些准备。 于是，进攻时间就定在第二天一早，明军还没吃早饭的时候。 不过，当他晚上就开始了预热。 两万鞑子在宣府城外一千米停下扎营。 抄家所得的银子运过来了五万两，粮食运来了1万石，牛羊赶来了两千头。 两辆装载弹药的卡车被开了过来，探照灯将整个宣府城外照的一片雪亮。 城中此时早已如临大敌，足有两万军士枕戈待旦，守在城墙后面紧张的等待着鞑子随时可能到来的进攻。 城内的一应官员全都聚在敌楼上，看向亮光的方向。 宣府巡抚张晓皱眉看着城外，口中问道：“王军门，昨日出去的三千骑兵回来了多少？” 王承胤深吸一口气答道：“只有三百余人。” 张晓看了他一眼：“吕大梁也没回来？” “他的亲兵只回来十七人，据他们所说，吕将军已然殉国了。” 张晓捻了捻胡须道：“敌情不明，你擅自派兵出战太过草率，这顿罚暂且给你记下，只要你将城守住，便算功过相抵，圣上面前，我还会给你保举一番。” 王承胤咬了咬腮帮子，拱手道：“卑职定以死相报。” 说罢，一甩披风，带着家丁亲卫巡城去了。 张晓略微回头问道：“建斗啊，此战你怎么看？” 卢象升躬身谦虚道：“学生初来乍到，才疏学浅，不敢擅议大事。” “唉。”赵晓摆摆手：“无妨无妨，我知道建斗你熟读兵书，颇有机智，有何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嘛。” 卢象升曾在户部任主事和员外郎，张晓当时则是户部侍郎，所以两人早就相识。 而且卢象升是东林党人，张晓也跟东林党有些渊源，张晓对他纯是当做自己人看待，关系很不错。 “如此，就恕学生胡言乱语了。” 卢象升看向城外，缓缓说道：“鞑子军容整肃，强过我军，野战歼灭我军三千骑乃是应有之事，王军门草率出战，确实该罚。” 他首先肯定了张晓的处理意见，让张晓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卢象升接着道：“鞑子不善攻城，更不善夜战，我看今晚他们绝不会开战，即使明天攻城，只要军士们上下一心，器械充足，如此坚城，鞑子旬月也不能破。” 张晓嘴角露出笑容：“建斗见识不凡，老夫与你看法一致，鞑虏虽然来势汹汹，必不能持久，只要城内不乱，宣府坚如磐石，等到朝廷援军到了，里应外合之下，必可大破鞑军矣！” 卢象升却眉头微皱：“只是鞑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却是个不寻常的现象，草原上只怕变了天了。” “你是说，林丹汗被东虏赶跑了？”张晓问道。 “嗯，只有这个可能了。”卢象升点点头：“否则，鞑子必不敢长驱直入，扰我山西。” 张晓不屑道：“林丹巴图尔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嗜利好色，驭下无方，还妄想一统蒙古，我早料定他守不住家业。” 张晓摆了摆手道：“不必管他了，建斗啊，你既然来了就帮我几天，城中治安乃是最为紧要的所在，鞑子最擅长安排内应纵火生事，这几天你就帮我负责全城治安，那些四六不通的军汉，老夫信不过。” 卢象升拱手道：“学生愿效犬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