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是二婶王翠莲，虽说头上戴着白布，但是并无多少悲伤。 看到郑橘子反而挤出个笑脸，语气欢快道：“橘子，你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二婶态度这么平静，郑橘子有些奇怪，总不会是外人在自己家办丧事吧？“是谁去世了？” 王翠莲对郑老太太也没啥好感，虽说她现在已经是当奶的人了，对往日的磋磨也没觉得非要报仇不可，但要她为这样的人哭丧，她还是做不到，淡淡的道：“是你奶。” 郑老太太去世了？郑橘子有些震惊，毕竟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听起来老太太中气十足，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难不成是猝死了？ “这边在办丧事你先去我家，你姐也在呢，你们姐妹一起说说话吧。”王翠莲一边说一边拉着郑橘子去隔壁自己家。“这边晦气，你们都是文曲星下凡，可别沾了晦气，到时候被你奶缠上了，可就不好了。” 郑橘子这才知道，坳塘村办丧事女儿、孙女是不能进去的，但是儿媳、孙媳可以，外人和自己人因为性别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这规矩，郑橘子也没办法吐槽。 两姐妹见了面，将自己带的大包小包放下，郑橘子猛喝了一大杯水才问：“奶奶是什么病去的？” 人相处久了多多少少会有点感情，尤其这事也太突然了。 郑小虎去年在外面赚了不少钱，二楼、三楼都已经装修好了，这两天郑寒秋就住在三楼，这会儿正带着郑小虎的女儿郑雪玩。 郑雪现在5岁未满，正是最好玩的时候，尤其是郑雪养得很好，白白嫩嫩的，郑寒秋总忍不住捏她的小脸蛋，拉她的小胖手。 “是郑金鹏干的。”郑寒秋回答道。 “什么？”郑橘子没听明白。“他闹的？” 郑寒秋道：“前天郑金鹏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爸被过继给了帝都的大领导现在是大城市人了，就觉得奶奶不公平。说要过继应该要过继长子才行，奶奶骂了他几句，他觉得奶奶太偏心，跟奶奶吵了一架。” “当时具体的情形我也没看到，就听说两人争执的时候，他把奶奶推到池塘里去了。” “也不至于……”郑橘子觉得这也太快了，有些难以接受。“有人看见，掉池塘里应该很快就会救上来才对，怎么会这么快？” 她不是对郑老太太没意见，但就这么去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又觉得那些感情都给遗憾让步了。 郑寒秋解释道：“那池塘修了水泥台阶，现在是水满的时候看不太清，干塘的时候能到下面去洗衣服，水下有好几阶水泥台阶，奶奶刚好撞在台阶尖锐的地方，当时就流了很多血，送到医院的时候就没多少气了，连后事都没交代一句人就没了。” 她对郑老太太没多少感情，但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也是让人有些难平。 辛苦了一辈子，想着老来享儿孙的福，最后死在自己曾经付出最多的孩子手里，人生真的是充满了讽刺。 躲生，躲生，郑老太太终究没躲过自己八十岁这一年。 天气热，按照当地的习俗三天下葬，有郑贵祥郑银虎掏钱，郑老太太的葬礼办得很风光，棺木很好，吹吹打打的乐队很热闹，吃席的席面也是最好的。 村里一部分人说老太太这辈子值了，能有这风光的大葬，也是够本了。 又有一部分人觉得死在自己儿子手里，怎么样都不是好报，说不定下去还要受罚。 总之，这事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今天就是下葬的日子。 郑橘子也没想到回来看到的就是如此场面。 几个堂姊妹透过窗户看着老太太的棺材往山上抬去，四兄弟都哭得很大声，尤其是郑贵祥。 最不被疼爱的孩子最孝顺，最被宠溺的孩子最无情。 郑橘子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评价，人都死了，也轮不到她来评价吧。 至少对他爸来说，最后终究还是亲身伺候了老娘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圆满了。 “橘子姐。”郑萌萌有些担心的问道，“我……” 她能住在四伯家，每个月吃好住好还能赚点小钱钱，那是因为她上学之外的时间顺便照顾了奶奶。 现在奶奶没了，这根线也就断了。 她父母都已经搬去县城了，她也不想赖在这里，下定决心，郑萌萌道：“下学期开学，我想要到学校住宿。” 郑橘子没同意也没反对，只道：“你自己想好了就行了，但是读书是为了你自己，不管你住哪里都不能荒废了学业。” 郑萌萌道：“你放心，我知道的。” 郑橘子诚恳的道：“你也可以好好想想以后做什么，若是继续读书的话我可以先借些钱给你，也能给你一些勤工俭学的机会，你不用拉不下面子开不了口。 若是工作的话也可以想想自己想要做什么，也可以上职高学一门技能，若是只想种地的话也能跟辣椒厂签协议种辣椒，路很多，我们可以商量着走，你不用这么快就做决定。” 郑水富那样的人自私得很，齐小花还看中儿子为儿子考虑，他就是好吃懒做想要自己舒服，是不可能给女儿做规划的。 唯一会做的规划恐怕也只有将女儿卖了的时候能赚多少彩礼钱。 听她这些话，郑萌萌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橘子姐，你真好。” 郑橘子道：“今天我帮你，以后你也可以帮助别人。” “我们现在还都不大，可以慢慢来，你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虽说出生的家庭是一个人的命，但我们还是尽量学会掌握自己的命运，至少基本的生活保障我还是能帮你实现的。” 郑萌萌哭得更凶了。 她不是没过过好日子，四伯看中她哥的时候，连带着对她也不错，那段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比姐妹两都还要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