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两色，清透润泽如瓷的高空，明净得令人的心也平和，天地相接的低空却是浊黄漫漫，涌动着浮尘。</p>
荒原之上几丛枯黄的草在风中瑟缩着，胡仙仙和凌若风的目光都停留在草上，那是此处少见的生命亮色。</p>
冷风如刀，吹得她们衣裙飘举，若不是她们皆身有异术，要被风刮得扑进泥沙了。</p>
她们之间夹杂了太多恩怨，此刻有很多心里话要说，可不知从何说起。</p>
经过了那么多，她们都已不是纠结于小情小爱的人，可有些事一旦说出口，又得变成争风吃醋扯酸话。</p>
凌若风回望那些黑石块，又侧头用眼角余光打量胡仙仙，只见她白衣胜雪，身姿袅娜，神情中透出无奈与疏离。</p>
察觉凌若风在看自己，她礼貌地微微一笑。</p>
“你越来越像白回风……”可能又觉得此话不妥，凌若风勉强笑了笑，“至少此刻很像。不是那个能洒脱放手的胡仙仙……”</p>
“我从前，很洒脱？”胡仙仙微微皱眉，她从没有真正洒脱过吧？</p>
“也许说不上非常洒脱随性，但和你这时的模样有区别。”</p>
为了佐证自己所说正确，凌若风回忆着，“我被剔仙骨时问你，是不是很爱三师兄，你挺倔地说不爱，后来为了应付我又随口说爱……那时的你，虽然不能完全抹去爱他的感觉，但完全是随时可以转身离开的姿态。”</p>
胡仙仙听着，又平视她的眼睛，目光相接，两人都无奈浅笑。</p>
当年的胡仙仙确实做不到内心完全清静，要彻底放下程浩风很难，可要斩断羁绊，从纠结情绪中走出来，对当时的她来说并不难。</p>
而今，她连赌气说一句要分开也狠不下心，若要说出伤人的话语，没有气着程浩风之前，已先把她自己伤得千疮百孔。</p>
很多情侣是一开始火热，然后逐渐变冷淡，最后仅靠责任维系，甚至连责任也抛开，彻底变仇敌，胡仙仙对程浩风却是好感逐渐加深。</p>
最初的喜欢也许表现得更直白，可当时并没有满心全是程浩风，如今连灵魂深深刻着他的印记了。</p>
胡仙仙遥望着天地间苍茫一片，幽幽轻叹着说：“我不如白回风，别说踏入轮回与他诀别，我一刻都不想和他分开。我不仅没有勇气离开，我对他的依恋已成习惯。”</p>
凌若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又什么也没说，从前她一定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指责的话，并要求胡仙仙保持理智不许感情用事，但如今无法这么做了，她能理解胡仙仙了，不再只为了程浩风的前途和自己的利益着想。</p>
每一个人都在成长变化着，凌若风心中微感纳罕：难道自己不再迫切希望胡仙仙离开程浩风了？</p>
本来打算两人单独谈谈，讲讲大但理给胡仙仙听的，可凌若风什么也不想讲了，又站片刻，提议回去了。</p>
回去之后，又和鬼王聊几句，胡仙仙和程浩风告辞离开。</p>
返回同天城，程浩风对舞蝶和属下们简略讲了情况，安排好接下来要做的事后，就回蕊仙居歇息。</p>
胡仙仙已在门口翘首盼望着，一见了他，立刻扑进他怀里：“浩风，我想你了。”</p>
“我也想你。”程浩风轻抚了抚她的背，搂着她进屋。</p>
此次出门回来后，胡仙仙格外黏他，不管做什么杂事都要呆在一起，没事的时候更是恨不得贴在他身上。</p>
“靠我近一点，心像缺了一块，你在旁边才能好些。”躺上暖玉床，胡仙仙拉了拉正在解衣的程浩风。</p>
程浩风并没有谑浪笑她性急，轻柔揽她入怀，蹙眉说：“我也是。剜心、补心、换心，早已结疤相融，为什么又疼起来？”</p>
她并没有和他一起思考原因，只是眼神迷离地在他胸口轻蹭：“陪着我，一刻也不离开……”</p>
“好，一步也不离开。”程浩风也不想那些原因了，低头吻她。</p>
白天之时，程浩风去忙正事，胡仙仙就斜倚琉璃墙之旁呆呆看着外面，像只慵懒的猫儿闲看世间纷扰。</p>
阵法已经算得差不多，只需最后去试试破阵方法是否正确，她什么也不想做，且也没什么可做的了。</p>
晚上就缠着程浩风说甜蜜情话，耳鬓厮磨，卿卿我我。</p>
时光匆匆，又到初夏，黑球的夏天很热，这一日是阴天，意外地凉爽，胡仙仙决定出门走走。</p>
杭无一他们都回锦鲤岛了，胡仙仙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恍恍惚惚当中觉得自己像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清醒又孤独。</p>
人群中的寂寞感最侵蚀人心，胡仙仙怎么也缓解不了压抑感，繁华街道也不显得热闹，只是让她感到嘈杂烦躁。</p>
回蕊仙居后，乌云密布，可能快下大雨了，不少鸟儿疾飞还巢，她不禁担忧，鸟儿们的巢会不会被暴雨冲刷掉？</p>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这些，任何生灵都要经受风雨才能成长，自己是明白这道理的，可仍然多愁善感得仿佛自己不是自己。</p>
可能是心尖痛感越来越明显，痛得也越来越频繁的原因吧？或许暂压的绝欲夺情咒已压制不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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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到底是因未来躲不过伤心事，还是生病了？或真因了绝欲夺情咒？</p>
她感受过多种心痛，当年白回风上轮回台，与心上人和师友诀别，心痛如刀绞，可那是如生病般的痛，病好则能止住。</p>
此刻才体会到，那种不愿别离又必须别离的心痛感本来是如何，不只痛彻心扉，还痛得绵绵密密、无休无止。</p>
胡仙仙的异样，程浩风是能感应到的，他们的心是真相连，他也怀疑绝欲夺情咒快压制不住，可他们都默契地谁也不提。</p>
暂时压制着，他们还可以动情，可以亲热，只是不敢越过雷池，若不能压制，他们动情都会心痛无比。</p>
情深不寿，若有选择，她宁愿用情不要如此深，只要彼此有好感，懂得互相尊重，平淡携手一生就好。</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