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菁送走袁家众人后,隔日在城主找到另一家野集,花了一百下品灵石,寄去了一封以蛇虫文禁制封印的书信。 剑城距离西田城,何止万里之遥,普通传讯符,飞不了那么远。 她只能用这种办法,确认父亲等人的安全。 好在等了小半日,她便从野集驻点收到一封以同样手段封印的书信。 她心中安稳大半,撕开书信,看到信中言及袁家已被剑城接纳,再无任何疑虑,前往城主府。 文子真这两日一直派人盯着袁菁。 袁菁得知朋友被抓后的恼怒。愧疚、事后派人打听消息时的焦急、这两日的心不在焉…… 一切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也让他彻底熄了对袁之平暗中动手脚的念头。 虽说袁菁重情义,可一名刚认识没多久的女散修,在她心中分量又能有多重? 他本来想做二手准备,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 袁菁俨然将那个女散修当成了人生知己,十分在意。 文子真想起那女散修被抓来时惶恐不安,一副听话求饶的模样,不禁低笑一声。 到底是年轻,识人不明。 不过这样也好,那女修是个软柿子,好拿捏,袁菁为了知己,自会乖乖听他命令行事。 这时,幕僚“文一”匆匆进来,“主人,袁菁到了。” 文子真眼皮微掀,淡声吩咐:“不必带过来,直接带她去见那女修。 你在暗中盯着,若有异常,即刻回禀。” “文一”恭身,“小人这就去。” …… 袁菁跟着“文一”来到距离客院极远的一处被困阵笼罩的偏院。 刚踏进院门,她便看到向苼正坐在院中,慢悠悠地品着茶,仿佛自身所在的不是一个牢笼,而是隐居清幽之地。 袁菁僵在院门前,愧意如潮水一般涌上心田,一时间竟不敢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向苼杯中的茶空了。 她抬头望向院门,看着两眼红得跟兔子似的袁菁,清浅一笑: “怎么不进来?” 袁菁嘴唇微抿,默默走到桌边一言不发。 向苼也不管她,随手取了桌上一只倒扣的新杯,擦了擦,放在袁菁面前,倒满茶水。 袁菁看到她无名指上空空荡荡,神色一怔:“你的储物戒……” “无妨。” 向苼一脸云淡风轻:“我一个散修,戒指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他们拿去就拿去。” 袁菁越发愧疚,“离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向苼抬眸,语气温和,“我本就想去天龙帝墓凑热闹,如今有城主府带着,省去许多功夫,倒也不算祸事。” 袁菁眼眶更红了,紧紧攥着向苼衣袖,咬牙道: “离姐姐,你骂我吧!你这样……我心里难受极了。” “好了,事已至此,你说再多的愧言,有何意义?” 向苼挣开袁菁的手:“人心险恶,你这般情绪外露,只会让人有机可乘。” 听得此话,袁菁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看去。 看到站在院门前的“文一”,她神色顿时一慌。 向苼似笑非笑,“现在才察觉到有人盯着,不觉得太晚了?” 袁菁见她毫不慌张,有些发懵,指着文一:“他……” “不用管他。” 向苼垂下眼眸,继续摆弄茶具,“我们之间的对话,不会传到文子真耳中。” 袁菁更懵了。 这文一她认得,是文子真的头号心腹,怎么可能背叛主人? “菁妹,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也不一定是真。” 向苼眼中含笑,轻描淡写地点拨一句:“你就不觉得,你爹爹这次带人走得太爽快了么?好似全然不担心你的安危?” 袁菁神色怔然。 被向苼这么一提醒,她这才察觉到,爹爹确实走得太果断了,若是换作从前,他肯定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冒险。 她又想起父亲的仅有的几次交代,都是让她听李姐姐的话…… 想到这里,袁菁恍然大悟,“姐姐你和爹爹早就串通好了?姐姐你是故意留下来照应我的?!” 向苼含笑点头。 “原来是这样。” 袁菁立马转悲为喜,旋即又气得噘嘴,“你和爹爹太过分了,居然瞒着我。” 向苼摇头,“不瞒着你,照你这气性,一眼就要被文子真看穿。” “谁说的?” 袁菁正想反驳几句,但一想到自己这几天情绪外露,顿时心虚地小声嘀咕道:“等我以后多遇上两次,我也可以演得很好的……” 她念叨着,忽然又想起什么,疑惑道:“不对啊离姐姐,你怎么知道文子真一定会抓你,而不是用我爹爹威胁我呢?” 向苼微微一笑,“我自然不知,所以动了些手脚。” 言罢,向苼眼神示意院门。 袁菁回头看到文一,顿时明白其中猫腻,旋即心跳微微加快。 她一直觉得离姐姐性子,过于随和了,随和到她忍不住为之担忧,忧其独自闯荡修真界时,能否护住自己。 可现在看来,事实与她所想,差太远了。 文子真是什么人? 他是统御一方,心机深沉的城主,是窍穴圆满,只差半步化神的强者! 这样一个从前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却被离姐姐略施手段耍得团团转,至今还蒙在鼓里,丝毫未有察觉。 离姐姐真厉害! 袁菁两眼发亮,情不自禁地坐直身子,“那离姐姐,咱们下一步如何打算?” “自然是文子真安排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向苼失笑,“难不成还想指望我跟文子真光明正大的斗一场?” 袁菁神色微窘,“小妹思虑不周,离姐姐莫怪。” “并非怪你。” 向苼放下茶盏,“提前告诉你,是怕你这两日忧心伤神,惹出事端。 距离拍卖会没几天了,你要好好收敛性子,免得被文子真看出端倪,否则你倒是无事,我可就要性命不保了。” 袁菁当即神色一凛,郑重点头。 向苼接着问,“你那血脉神通,练得如何了?” “已经炼成了。” 说到神通,袁菁脸色轻松不少,“那神通与我天生契合,只是看了一眼就入门了,如今已经到了融会贯通的地步,施法只需半息。” 向苼轻嗯一声,“文子真定会检验你神通效果,记得给自己留些余地。” 袁菁一怔,旋即立马点头。 当晚,文子真就将袁菁叫去,检验神通效果。 袁菁将向苼的话听了进去,特地放慢施法速度,将时间延长到五息,方才“吃力”地点明地脉所在。 即便如此,文子真仍是面露喜色,匆匆吩咐文一将人送回偏院,便急匆匆地走了。 …… 与此同时,城主府客院内,隔音禁制明晃晃地罩着。 洛轻芸等人正围坐一堂,商议要事。 “可打探清楚了,无极仙宗的人还没到?” 问出这话的女子,一身白衣素裙,坐于首位,俨然是此次飘雪殿弟子领头之人。 此女,却非外间情报中所写的洛轻芸,面生得很。 洛轻芸坐在右首,听到女子问话,当即开口:“此事我亲自盯着,绝不会有错。” 白衣女子眯了眯眼,嗓音清冷:“看来他们还是老样子,打算在拍卖会当天现身……” 位于左下首的林北岚,闻言柳眉微蹙,“这是何道理?为何不早些来与我们通一声气?” “无极仙宗之人,向来高傲。”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是没改掉拿鼻孔看人的臭脾气。” 洛轻芸皱眉,“姜易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白衣女子摇头,“天龙大帝墓事关飞升之法,无极仙宗至少也会与我们一样,派一名化神过来探一探虚实。 你那些故交或许与你们一样,担心东洲地神的安危,可无极仙宗的规矩,他们越不过去。” 洛轻芸听得这番话,心下怅然。 东洲的上限太低了,曾经的宗主长老,到了西洲都成了听命行事的弟子。 这六十多年来,她在飘雪殿努力修行,至今堪堪出窍中期。 姜易乃是转世重修之人,修为怎么也不可能比她低。 也不知他现在是否已经跨过天堑,成就化神…… 白衣女子见洛轻芸怔怔出神,语气微软,“我知你担心向苼,不过多思无益。 此事尚且需印证,再有两日便是拍卖会,是真是假,到时一问便知。” 洛轻芸思绪回拢,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接下来,众人各自说起自城中打探出的情报,辨别真假。 一个时辰后,讨论接近尾声。 座中忽然有人谈论起忽然举家搬离西田城的袁家。 “此事,弟子略知一二。” 坐在末位的唐茵忽然出声:“那袁家有一独女,生得漂亮,被城主看上,接来当侍妾,现在就住在西边一处偏院。 我还特地去看过,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了下来,远远可见偏院被一座困阵笼罩,想来那袁家独女不是自愿入府的。” 此话一出,白衣女子脸色顿沉,“竟有此事?” 飘雪殿立殿宗旨之一,就是为了维护天下女修,不受男修欺辱。 文子真敢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干出这档子事,与公然挑衅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