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裕年从迷雾中走着走着就到了新房门口,门被打开来,那是一间鲜艳如火的新房,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女子的侧脸美丽动人,他们饮下合卺酒,女子便痛苦的摔倒在地。 他想要进屋,男人从屋里出来,接着又走进去一名素衣女子,一柄尖锐的匕首朝新娘刺去。 他冲过去挡刀,却仍旧眼睁睁看着新娘子被刺死。 “澄儿”他从惊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听风阁中,他急急地下地来,却因身体的疼痛半跪在地上。 “主子,你醒了!”阿幻惊喜的冲进来扶起他。 “今夕何夕?”他好像睡了很久,顾裕年抓住阿幻的手,又问:“叶景澄呢?” “主子,今日已经五月十五了,您昏睡了十日。叶姑娘已经没事了。” “她在哪儿?”顾裕年才坐稳,白衣等人提了食盒进来,说道:“主子,来吃点东西吧!” “她人在何处?” “今日谢氏办婚礼,想必叶姑娘此时正在婚宴上。”墨染回道。 阿幻又说道,“主子,你先吃点东西,这体力不支的要是在叶小姐面前跌倒了,可就糗大了!” 顾裕年一个眼刀射去,阿幻当即抿住嘴巴,缩了缩脖子退在一旁不再说话。 墨染憋着笑走过来给顾裕年穿上鞋子,又伺候他沐浴更衣后才进膳。 林宅。 叶景澄站在喜堂内,看着林齐与谢黎在司礼的仪式下顺利结成夫妻,她眼看着嬷嬷扶着谢黎回新房,忽然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饭桌上,赵亭方见她发愣,就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替他们高兴而已。”叶景澄笑了笑,又问碧容:“快要入宫甄选了,你准备的如何?” “放心吧,小姐,我对我的厨艺很满意。” 叶景澄朝她竖起大拇指,林齐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端着酒杯敬他们。 “看不出来啊,林总私下里置办了一套这么大的宅子啊!”叶景澄对他挤眉弄眼说道。 “也不看看我的本事!”林齐挑了挑眉,当即一拍赵亭方的肩膀,俩人宛若哥们似的,“赵公子,这些时日全都仰仗你对我的照顾,来,再敬你一杯!” 赵亭方饮了杯酒,与他客套了两句,林齐便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碧容看着叶景澄脸色红润,胃口也很是不错,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放下来。 那日,巫医为叶景澄诊过脉后,便同歧医一起研讨如何救治叶景澄和顾裕年。 他们将他二人都安排在同一间房内,没让其他人进去。 “所谓起死回生之术,不过是“以命换命”,这是巫医的禁忌术,你应该知道的。”巫医说道。 歧医叹了一口气,“我又怎会不知?老不死,我也活了大半生了,也够了。” “你”巫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当即摇头说:“不可不可,你的寿元也所剩无多,无甚意义。” “砰!”门被忽的打开,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茹,她身后跟着聂卫平。 “你们是何人?”歧医和巫医被这俩气势汹汹进来的人吓到了,还以为是上门讨债的。 “她的姨娘和舅父。”苏茹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走到叶景澄身边去,细细为她诊了脉,“这才分别多久,她怎就时日无多了?” 聂卫平更是不可置信的再次为她号脉,看着这个唯一的外甥女,一时悲喜交加,他们坐在一起说话的画面还在他脑子里,再见她却是瘦的不成样子,气若游丝。 “这些就不要问了,先救人要紧!”歧医摆摆手,叹了口气,“你二人也会医术,如何看?” 巫医将门合上,苏茹满脸怜爱的看着叶景澄,“方才二位前辈所说的法子,不妨让我来。” “茹儿!”聂卫平怔了一下,见她满脸坚决,也不再说话。 “你尚年轻,这”巫医看了一眼歧医,不知说什么好。 “我知道那个秘术,尚有一旬时光,足够了。澄儿还年轻,还不曾与她母亲团聚,若就这么没了性命,太可惜了。”苏茹眼神坚决的看着巫医,此刻她不敢看聂卫平,她怕自己会舍不得。 与他在丰江重逢,她气恼的想要杀了他,听他解释才知道当年将自己打下山崖只是为了给自己一线生机。他同她一样险些丧命,只是他比较幸运遇上了他现在的夫人。 他向她说起他的夫人和孩子时说的那般稀松平常,脸上时不时会浮现出幸福的笑容,她就知道他将他们之间的过往全都放下了。 那个没有放下的人,一直只有自己而已。 这么些年的恨意,仿佛就像个笑话。 她没有了恨,也失去了爱人的心,这世间她本就没有什么可眷恋的。 偷来的生命,她却全都用来恨一个不该恨的人,一切忽然变得毫无意义。 “好!”巫医应下。 歧医为顾裕年祛除蛊毒,而巫医为叶景澄和苏茹进行“以命换命”之术。 叶景澄醒来之后,顾裕年已经被送往晔王府,她的手被人握着,一偏头就见到赵亭方趴在床边,看上去有些憔悴。 “赵亭方。”她的嗓子有些沙哑,声音弱弱的。 赵亭方猛的醒来,见她醒了,笑得连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阿景,你醒了,有哪里不适?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叶景澄苦笑了一下,你这问这么多,我回答你哪一个好呢?“想喝水。” “好。”他轻轻将她扶起来,为她垫好枕头,又跑到桌边倒水,还不小心撞到了桌腿。 “喝水,喝水。”他端着杯子,坐在床边喂她喝水。 “我躺了很久?” “算算有七日了。”赵亭方回道,“还喝吗?” 叶景澄摇了摇头,“这次这么久吗?”她苦笑了一下。 “我去请两位师父来。”赵亭方拍拍她的手,跛着腿往外跑。 叶景澄见了他那个样子只觉得好笑,抬眼望去,外头阳光刺眼,虫鸣不断,想来快要小暑了。 歧医和巫医等人得知她醒了,欢喜的从外头跑进来,叶景澄看着奇奇怪怪的巫医,问道:“师父,这位是?” “是你师叔。”歧医嘿嘿一笑,“丫头,你大好了!” 巫医也轮着为她号了脉,脉象平稳,只是气血亏虚,将养将养就好了。“好了好了,万事大吉了!” “老不死,可亏了你了!” “歧老儿,你就承认了吧,你啊,不如我!” “是了,是了,甘拜下风!” “好好好,喝酒去!哈哈哈哈!”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吵着出去了,赵亭方欢喜不已,他激动的握着叶景澄的手说:“阿景,你听到了吧,你没事了!” “我不会死了?”叶景澄有些不敢置信。 “不死了,不死了,长命百岁!”赵亭方笑起来,“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今天燕容斋的单,我全包了!” 叶景澄看着他高兴的样子,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她的小命被保住了,还有时间可以找寻聂英的下落了,可是好像有什么事情,她给忘记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澄儿!”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叶景澄抬头望去,就见聂卫平站在门口。 “舅父?”叶景澄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他怎么来了?她连忙要下地,被聂卫平按住,“你的身子还没复原,坐着别动。” “您怎么找到我的?”叶景澄难掩心中的欢喜,本以为自己死到临头再没可能看到亲人,没想到自己大难不死之后,她的家人就出现在她的身边。 “我同你苏姨一起来的。” “那苏姨呢!”她抓着他的手,急急地说:“苏姨恨您当年将她打下山崖,认为您是负心薄幸之人,这中间定是有误会是不是?你既然与她同行,想必误会都解开了吧!” 聂卫平难掩眸中的悲伤,他有些哽咽的说:“嗯,解开了。不过她也没错,我的确负心薄幸,负了她多年。” 叶景澄以为他眸子里的悲伤是为他和苏茹之间的感情,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苏姨呢?怎不见她?” “她还在休息,赶路辛苦,还没醒呢!”聂卫平道。 叶景澄点了点头,问道:“舅父,母亲可有再寄信给您?” “现在一口一个舅父叫的顺口了?”聂卫平敲了敲她的脑袋,佯装生气,“上一次见了我还刻意装作陌路人。” 叶景澄嘿嘿一笑,“当时自己身陷囹圄,不愿拉上舅父一家为我涉险。” “傻瓜,我们是一家人,她人要欺负你,也该问问我这个舅父答不答应!” 叶景澄满是感动,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家的温暖忽然就席卷着她,让她一时红了眼眶。 聂卫平看出她硬撑的委屈,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傻丫头,这些年苦了你了。” 滚烫的泪水,从眼中落下,打湿了他的胸口。 她无声的呜咽,仿佛在诉说着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