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的拍摄,穆影回酒店卸掉脸上的妆容,倒了杯甜葡萄酒,窝在沙发里。有的时候调动情绪是一件很消耗精力的事情,累到收工就一动也不想动。所以同剧组的好多人去雅典城找饭辙了,没去的人等着打包投喂,就比如穆影。
微信有n条信息,一些广告,两个导演在约时间,回国后大概会去两部电影做客串,还有几个综艺在约时间,时间紧的要求录vcr,绝大多数的工作会对接经纪人,但依然还是会有人直接联系穆影。
还有一只秋田犬的头像上面有个红圈圈的一。
穆影点开秋田犬头像“在哪呢?”后面跟了个龇牙的eoji,时间显示是一小时以前,韩国时间应该还是凌晨,穆影就回了一句“失眠了?”
然后找了个社交软件随手刷刷新鲜事。
十分钟后微信回过来“你在希腊对不?”
穆影回“你怎么知道?”
“有粉丝拍路透了,看的不很清楚,但我觉得是你。”
穆影没有回,对方接着发了一条:
“我在米兰。”
穆影起身烧了一壶开水,水壶还是秋田犬头像送的,有点饿了,先来杯泡面好了。冲泡面的时候穆影想,其实并没有很认识秋田犬头像,总共也就见过两次,一次在s卫视的真人秀,另一次在网络平台的跨年晚会上,就是在晚会后台穆影觉得他烧水的小壶很好,多看了一眼,没想到隔了两周就收到了同款,只是颜色不一样。再然后,经纪人田甜就把微信号推给了秋田犬头像的经纪人。
就这么认识了。但是即使加了微信好友,也并没有聊过天,每个人的通告都有厚厚的一层要清,定好的戏到时见就要进剧组,中间插空参加各档综艺,偶尔还会给朋友帮个小忙做个直播或者去某部剧客串一下,剩余休息的时间只想摊着。
并且,田甜的意见是最好现在不要谈恋爱,这个姑娘的名字和长相真的都极具欺骗性,对外谈合作签合同,对内约束穆影的言行举止还有身材,统统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有一次助理蒋小花悄悄跟穆影说,看见甲方的一个代理签完合作意向书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一边摇头一边咕哝“我的天,这名字叫得……哪里甜了”,给穆影乐了好几天。其实蒋小花也不叫蒋小花,本名是蒋弈辉,田甜非得说好好一小姑娘,干嘛叫那么男性化的名字,就口头给人家改成蒋小花了,好在小花自己不介意。
重新窝进沙发里,杯面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微信并没有新的信息,穆影想了想,回了一句“是过来参加时装发布会么?”
秋田犬头像几乎秒回“是,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也接到邀请了。”
“接到了,这边拍戏的行程实在太紧张,所以就不去了。”
“我明后天都是街拍,但是我想跟他们商量一下,明天一天拍完,这样后天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穆影用导航搜了一下,然后回他“你开车吗?我刚查了一下,好像要将近二十多个小时。还是不要了。”
秋田犬头像回“没关系的,陈方凌安排。”应该说的是他的经纪人。
拿起泡面卷了一口,穆影问“吃过饭了么?”
“嗯,这边有冷餐会,吃了一点,你呢?”
“在吃,泡面。”
“没关系的,健康就好,不要担心发胖。”
穆影心里想,我好像也没有担心发胖,再说泡面也算不上啥健康饮食吧。手里却只敲回了一个字“好”。
对方没有新的信息了,穆影吃完了手里的杯面,敲过去一行信息“休息了么?”
“没有呢”,又是秒回。
穆影问“是一直在想话题呢?”
“嗯。”
“要不你早点睡吧,明天街拍也很辛苦的。”
“没事,已经让他们去沟通了,明天都拍完应该问题不大。”
“嗯,可能我这边问题有一点大,因为我们在剧组,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跟拍,会有一些在剧组的花絮日常什么的,所以如果你确定要过来见到我,那被拍到的可能性会有点大。”
停了一会,对方发过来“我明天晚上走,大约也要后天傍晚才能到,不占用你工作的时间。你在哪,我就远远的看你一眼就行。”
“干嘛给自己搞得感觉惨兮兮的?”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惨后面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别误会,我一直没什么机会好好学中文,所以中文其实并不很好。请你理解我。”
穆影有点无奈,只好回复说“就是为什么要把自己说得很惨的样子。”
“没有啊,比起亚洲到欧洲,这个距离就是很近了嘛。就是觉得很巧喔你也在这边,所以想见你一面啊。”
“可是你这样做,并不能算见面吧~”
“没关系的,已经很好了。总比被娱记或者谁拍到,然后照片被发到哪里都是要好得多。”
“你怕娱记?”
“也不能算是怕吧,总之一些小事如果被拍到就会放大,并且可能拍出来的样子和真实的样子也不一样,那样后面解决起来就会很麻烦。就是避免麻烦嘛。工作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对不对。”
穆影想了想,问“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加我的微信呢?”
“大概是觉得很刻意吧。那种心情很难讲,很难用语言描述。”
“刻意?”
“对。那次的节目,就是本来原定的嘉宾没有你的,后来是原定的女嘉宾有其他事来不了,然后制片人刚好很熟,然后冠名的甲方也提了要求,所以你就过来了。”
穆影想,倒是不藏着掖着的。
紧跟着过来两条信息“真的很喜欢你。”
“很小就关注你了。”
“很小?”穆影被勾起好奇心。
对方回“嗯,对。那时候老看你演的《十六岁花季》”
穆影问“新加坡那时候就有引进这部电影了?”
“你有注意到我在新加坡?”
“看过你的简介,你之前好像是一直在新加坡的。”
“也有一段时间在国内,在广州爷爷奶奶家。假期地方台就总会播一些电影啊什么的,那时候看过你的小时候。”
“那你可能只是喜欢我在那部电影里的角色。可能我本人,并不是那样的。”
“可是我也有关注你的微博啊。”
“如果微博上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也并不是我真实的样子呢?”
对面又一次陷入沉默,但没有很久就回过来“那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认识你一下吗?如果时间证明我们真的不是对方认为的样子,也不喜欢彼此真实的样子,那我就不会再坚持了。可以吗?”
“那如果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呢?”
“你没有。”
“你怎么知道?”
“陈方凌问过你经纪人了。”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手机屏幕自己黑下去。
大约过了十分钟,信息提示重新想起来“你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拍戏对吗?我明天出发的时候发微信给你。”
“晚安。”
穆影没有回,续了一杯酒给自己,心里有点乱,突如其来的恋情。
其实在第二次见得时候,穆影就已经知道对方的心意了,那天他在后台就一直跟着穆影。起初还以为他是没参加过类似的活动有些紧张,但后来觉得不对,他参加过更大型的晚会。所以紧张的源头应该是穆影,就是那种男孩子喜欢一个人时候的表现,紧张到慌乱,甚至穆影多看了他一眼就脸红到了耳朵根。
走廊里传来一点乱糟糟的声音,应该是剧组出去吃饭的人回来了。田甜一进来像个贵宾犬一样边嗅边皱着眉头“你是不是又又又偷吃泡面了?过两天镜头里痄腮我看你怎么办哦?”
蒋小花跟在后面,扶了扶眼镜说“她就中午十一点啃了一个苹果,这都几点了?你也不能饿死她吧。”
田甜瞪着圆圆的杏核眼“那我这些打包的白灼虾啊清蒸鱼啊,怎么办啊?”
穆影笑着说“没关系的,放冰箱里明天中午吃就好了。”
蒋小花也笑着接茬“就应该从国内带两个娱记的,报道一下咱们节俭的女明星。”
田甜说“可饶了我吧,再编点其他的有的没的,你是觉得我要做的事情还不够多对不对?诶你那么会讲那么会心疼她,你干嘛不早点回来给她送吃的?”蒋小花一脸无辜“我没有国际驾照呀。”
田甜瞪眼睛“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哈?”
蒋小花就回了她一个真实版龇牙笑。
穆影拿起第二天的台词本,看了一眼后起身去拿荧光笔然后再次窝回沙发里。她的习惯是把台词按照剧情、对手台词、重点词汇、角色的情绪状态画出几种分类,对手的台词不需要逐字逐句的背,但也会熟读,这样角色的对话才会更自然。画完的台本头一天就会把自己的部分背完,这个习惯是从小时候拍戏就养成的。
很小的时候穆影就在剧组演各种小朋友的角色。开始台本认不全,剧务小姐姐就一句句教给她,后来认字了就自己背。有一次影星赵孟希来剧组探班好朋友,看到小小的穆影觉得好可爱,一把抱起来,还约定等她长大要一起演戏。旁边有剧组的人夸小穆影台词好,赵孟希就跟那个人聊天,大概说小朋友记性会很好,大一点记忆力会下降,所以一般都会头天晚上就做好准备。小小的穆影希望自己长大了也有她那样的成就,牢牢地记住她说的话,所以真的成名后也并不敢在专业上懈怠。
看穆影开始看台本,田甜和蒋小花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里的衣服和杂物,然后离开了房间。
等台词背得差不多了,倦意也慢慢卷上来。
冲个澡,回来拿起手机定了个闹表,准备睡觉。即使有助理,穆影也还是习惯自己定闹钟,她并不需要助理叫她起床,也不享受总有人围在身边照顾她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生活不能自理似的。能自己处理的事情,尽量都自己上手处理,这基本也是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但是意识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迷糊,又似乎觉得还没睡,就又要起床了。
化妆、头发造型、换衣服,蒋小花会跟着剧组的服装助理确认好,然后拿着穆影今天的几套衣服,每套衣服都会有照片贴着,避免穿错衣服出现穿帮。很多时候穆影都会无法控制的想n年前,没有田甜也没有蒋小花的日子。那时候的她自己提着化妆箱就能处理好一切,找她的剧多数是帮忙客串,给她的戏份不会超过两集,每集不超过十五分钟,所以也没有很多衣服需要换。当然也没有保姆车,累了就自己找个阴凉地儿坐在化妆箱上休息。三年多的时间,各种龙套、再到配角,又慢慢演回主角,开始接到综艺和杂志的邀请,再到后来认识了面甜嘴狠心软的田甜,还有细心善良的蒋小花。
上天大概还是眷顾自己的。穆影想。
午休的时候,穆影看了一眼手机。秋田犬头像发了两张他自己正在拍的街拍图,匆匆扫了两眼穆影就把手机就放回蒋小花包包里,重新拿起剧本和场次排期。一上午拍完了五场戏,下午还有七场,晚上两场。化妆师过来补了粉底和眼妆之后,穆影又一头扎回角色里。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夜色浓郁。
蒋小花乐颠颠的蹦过来,手里拿了一罐酸奶“给你这个,刚刚买的,我喝了一罐还不错。”一边又把手机递给穆影“今天手机好像信息挺多,响了好几次,你赶紧先看看。”穆影坐进车里,微信显示了二十多条信息。几乎都是秋田犬头像的。蒋小花看着穆影的脸“没事吧?”
穆影说“嗯,没啥重要的事情。”手里没停划信息,发了十张照片,其中一张是虚焦背景的面部特写:头发漂染了一层棕黄色,底色栗色,二八偏分,浓眉下是一双弯月样的眼睛,睫毛很长,下颌线从耳根到下巴勾勒出俊朗清晰的轮廓,黑色的高领针织衫,有点好看的。
穆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蒋小花探寻的眼神从余光里投进来“就看个照片你笑啥?”穆影抬起头“我没笑啊。”蒋小花推推眼镜“啊,那就是我看岔了。”穆影接着往下看:
“对不起,计划有点变化,我们不自驾了,过国境线很麻烦而且时间有点长。我们晚一点的航班飞过去,到了再发信息给你。”
“如果很晚了你就先休息,不要等我。”
“我上了飞机,大约飞过去要两个半小时。”穆影看了一眼这条信息的时间,晚上八点半,大约在一小时之前。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夜色蒙在窗户上,映出穆影自己的笑脸。拍了拍脸,笑意收敛了一些。蒋小花低着头回信息,没注意到穆影的异常。又等了一会,剧组的其他几个同事也都陆续上了巴士,大家出发回酒店。
田甜等在穆影房间,等她和蒋小花一进门就问“周苍野联系你了?”蒋小花以为是在问自己,就问“谁?”田甜摇摇头“不是问你。”穆影说“对啊,他联系我了。”
田甜说“妥了。你不能见他。”
穆影点点头“我知道啊,我不见。”
蒋小花就问“谁啊?到底。”
田甜就说“哎呀,送她烧水壶nei哥们。”
蒋小花想了想,“哦,挺好看的啊,干嘛不能见?”
田甜说“不干嘛,就是不能见。”
蒋小花“你就不讲道理嘛,又不是一定要干点啥,又没有国内的娱记狗仔,为啥就不能见一下?”
田甜说“是没有娱记,但是有粉丝有路人啊,万一碰上谁认识他俩其中一个人,小照片往微博豆瓣那么一发,这一年辛辛苦苦赚的钱都花在公关上。怎么着你还想干点啥?不干啥我都已经脑壳疼了。”
蒋小花说不过田甜,赌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周苍野这是在追咱家穆影呢?”
田甜给她气笑了“妹妹,咱刚刚半天都聊啥呢?”
蒋小花抱着膝盖不吭声,田甜拿起水瓶子喝了一口,缓了缓语气说“也不是完全不能见。这样吧,明天开始我们要去圣托里尼拍剩下的戏份,我联系一下陈方凌,后天早上早点起找个观景台去看个日出,让他们就在观景台下面。这样你们可以见到,又不会被拍到同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