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冬阳半天没有吱声,庄元元接着说道;“不会让你白帮忙的,我跟总编说了,我负责找人翻译,但要有报酬,总编批准了的。” “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嘛。你们报社就没有一个懂日语的人?” 刘冬阳不可置信地问道。 “有是有,但都是半吊子水平,要是水平够,总编也不会把这任务交给我了。不像你,可是参加过日本军方主办的高级翻译官培训的,绝对的专业又地道,我相信你。” 先给刘冬阳把高帽子戴上,然后等着刘冬阳的态度。 刘冬阳心想,你不仅给自己找事,也把我牵扯进去,话说这事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那边庄元元开始撒娇: “刘先生,你就帮我这个忙呗。我知道没有事先征询你的意见,让你感到有点突然。以后我一定先问了你再说。” 还有以后? 刘冬阳哭笑不得,这次他都不想干。 “庄大记者,你看,我这里每天也很多事……” 庄元元见刘冬阳有点松口的意思,赶紧说道:“不耽误你干正事,可以晚上,抽空帮我。你如果再拒绝,我让我们总编,给佐藤机关长借人,你信不信?” 《远东时报》,是日系报纸,总编跟佐藤进借调个把人,还真不是问题。 “那好吧。你大哥我就帮你这一回,下不为例哟。” 刘冬阳被缠不过,只得答应。 庄元元笑道:“别!以为你多大了?说不定你只是小弟。” “什么时候你把材料拿过来,我挤时间给你翻译吧。”刘冬阳继续说正题。 庄元元道:“刊物都在报社的资料室,你还是到我这里来吧,我也可以帮着誊誊稿子。明天我去接你。” “好吧!” 看来,自己当个翻译官,还可以赚点外快。钱多不扎手。 虽然他已经答应了庄元元,但没过多久,佐藤进把他叫去,直接通知他: “刘桑,《远东时报》总编打了电话来,要借调你几天,去协助他们翻译一批材料。你从明天起,就去报社帮忙吧。” 借调几天?得有多少东西需要翻译啊?庄元元不是说晚上抽空就能搞定吗? 刘冬阳感觉被那个女人忽悠了。 但这样,也就把刘冬阳跟庄元元私下约好的事,变成了公事,属于正式借调了。 让刘冬阳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下午,庄元元来到了佐藤机关,并且不是像以前那样,站在大门口等,而是在门口登记后,直接找到了刘冬阳的办公室。 “怎么这么早?不是说利用晚上的时间去翻译材料吗?” 刘冬阳看了看时间,故意挤兑她。 “就不能提前一点?反正我跟你们机关长借了你好几天呢。”庄元元得意地说着。 “庄大记者,喝水不?我这里只有白开水。” 刘冬阳见庄元元不请自坐,在刘冬阳对面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才勉强问了一句。 “白开水就免了吧。等会咱们出去,先找个地方喝咖啡,怎么样?” 庄元元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刘翻译官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很简单,除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就是一个书架和一个报架,连文件柜都没有。平常需要刘冬阳翻译的东西,都是当天完成,然后马上交给佐藤机关长。不需要自己留存。 庄元元起身,走到书架前,扫视一番,转过身来问道: “刘先生,你这里怎么有没有日语词典?” “庄大记者,你觉得我还需要日语词典吗?”刘冬阳反问。 “那是,以你多年留学东洋的经历,日语早就烂熟于胸,跟母语也差不了多少了吧?我还以为你翻译的时候,要不停地查词典呢。” 刘冬阳笑了笑,没有接话。 其实任何一个翻译人员,都需要词典,不仅需要很全的大辞典,甚至还要准备一些专门的词典。比如工程方面的,医学方面的,机械设备方面的等等。谁都不可能啥都会,啥都懂。 但因为他并不把眼下这个翻译官当回事,给佐藤进做事,一般日常的翻译,完全不用查词典。 “咦!你这里居然有张恨水的小说《金粉世家》?能借我看看吗?” 庄元元说着,从书架上把厚厚的一本小说抽了出来,翻了翻。 “这本书还是好几年之前看过,不过现在再看,还是很有意思的。”她补充道。 刘冬阳道:“我也看完了,你要喜欢就拿去,送给你吧。” “别。我看完,再还你。” 刘冬阳盯着庄元元,他突然想起钱钟书《围城》里的一段话。 赵辛楣对方鸿渐说的: “女人不肯花钱买书,大家都知道的。男人肯买糖、衣料、化妆品,送给女人,而对于书,只肯借给她,不买了送她,女人也不要他送。这是什么道理?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这是男女恋爱必然的初步。” 现在钱先生的这本书,没有写出来,庄元元不会是因为看了那书,才用借书这个借口。 但一借一还,确实能制造出两次见面的机会。 “随你吧。这种书对于我来说,翻过了就随手一丢,再也不会看了。” 刘冬阳也是平时无聊,才随便买两本小说打发时间。 “刘先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庄元元把书放进随身带来的一个挎包里,刘冬阳扫了一眼,那里面装的,并不是女人的用品,而是一个采访本,还有一部照相机,记者的必备。 当然不是特工专用微型照相机,是记者手上的那种,取景框从上方往下看,前面有两个镜头,手动对焦。 一般记者采访,都是两人一组,一个向前问话,一个在后面拍照。 庄元元见刘冬阳盯着照相机看,顺嘴问道:“刘先生,会用照相机吗?” “照相机这种玩意,我从小就会摆弄。”刘冬阳答。 两个人出了大门,刘冬阳准备招呼黄包车。 “不用了,”庄元元道,“我们走到前面的电车站,坐电车过去。” 那时候的电车,是有轨电车,沿着固定的轨道行驶,轨道的上方,架设着电线。 车行驶得很慢,在人来人往的街面上,有些人,甚至在电车行驶时,就随意上下车。 电车上人不多,刘冬阳和庄元元在最后一排,找到了座位。 这趟电车并不能直达报社,中途还要转一次车。 就在他俩正在下一趟电车站等车的时候,一个穿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半大小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夺过庄元元挎在手腕上的挎包,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