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解暑药凉了一会儿可以喝之后，付雨柔便帮着顾清雅一起抬着去了地里。 而王芳芳好了一会儿，就不肯再休息，坚持要去上工。 对于这种勤劳到有懒都不想偷的人，付雨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选择尊重了。 去地头的路上，付雨柔想了想交代了王芳芳一句。 “芳芳，我跟顾清雅说的事，你别传出去。” “我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王芳芳看着刘玉琴的样子，其实也很害怕。 到了地上，各队队长，便让人分批一人一碗喝了解暑药。 付雨柔跟风也喝了一碗。 一嘴的苦涩，根本不好喝。 不过没人嫌弃，毕竟现在太阳的确是太大了。 付雨柔没法偷懒，只能继续上工。 李大嘴很生气：“付知青，我已经说过，抢收的时候不许偷懒，你刚刚竟然跑了这么久。” 付雨柔也知道自己不地道，为了逃过一劫，赶紧将刘玉琴的事抛了出来。 “李大娘，冤枉啊，我原本送了王知青后就要回来的，可是谁知道遇到了刘玉琴抱着小女儿去求救，而她的女儿被饿死了。” 说到后面，付雨柔心情也很低落。 当时那一幕还在眼前。 “玉琴闺女饿死了。”李大嘴果然注意力被转移了。 付雨柔难过的点头：“是啊，我亲眼看见的。” 李大嘴沉默了一下道：“现在死了也好，不用受罪了。” 付雨柔知道李大嘴不是真的想要孩子死，只是感慨一句。 她想想刘玉琴一身骷髅的样子，顿时也觉得现在死亡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长大对那个孩子来说太漫长了。 可悲的是，这样的孩子竟不止一个。 李大嘴也是沉默了一下，很快就把这事传递给了李翠花，声音不小，周边干活的当然也听见了。 一个传一个的，就传到了刘二顺的娘耳朵里。 “二顺娘，听说你家小孙女死了，你知道这事吗？” “丫头片子赔钱货一个，死了更好，还能省点口粮。” 刘二顺娘满脸干瘪刻薄，说完后，脸上半点没有悲伤，继续低头忙活。 而传到男人干活那边，刘二顺听了，直接往地上呸了一口。 “真是命贱，有福都不会享，在家呆着也能好端端死了。” 凌自寒听到这话，眉峰紧拧，周继明也是听不下去了。 “这还是人吗？自己女儿死了，不伤心难过不说，竟然还这么……” 周继明都想不出形容词。 凌自寒道：“不过是个畜生罢了，哪里懂舔犊之情。” 周继明赞同：“你说的对，这不是人是畜生，所以才不伤心。” “继续干活吧。” 人间悲惨之事太多，若事事都管，就算长了三头六臂都管不过来。 好在这样的人，到底是少数。 刘家人的态度在地头转了一大圈，又转回了李大嘴和付雨柔的耳朵里。 付雨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女儿（孙女）死了，竟然是这个态度。 可想想刘玉琴的样子，又觉得好像不奇怪。 用力的割麦子，好像割的不是麦子，而是刘家人。 付雨柔越想越气，决心一定要好好教训刘二顺。 这天，大家一直忙到天黑，直到打火把彻底看不见，才宣布下工。 付雨柔腰酸脖子痛，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宋知书已经回来了。 不过付雨柔也没心情去关注。 黄有富之前休息半个月，这猛然一下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一回知青点，就瘫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还是被徐长青和张志高扶回的炕上。 至于洗漱什么的，那就算了。 她也不想洗漱，但身上到处都是灰尘，麦子也格外扎人，现在浑身又痒又痛。 她坚持着去打了点凉水，也没心情烧，就对付着冲了个澡换了衣服，然后去炕上瘫着了。 付雨柔是可以休息了，可另一边的刘家却正热闹。 刘家人下工后，就看见了堂屋中间摆放的小孩尸体。 刘二顺的娘嚷嚷着：“人死了，还不丢到后山沟里去，放在家里会招来霉运的？” 刘二顺一听，就冲到了在厨房烧水的刘玉琴面前。 二话不说，一脚就踹了过去。 “啊！” 刘玉琴骷髅似的身体倒在了柴火堆里，额头被树枝划破，流下了不少血。 另外两个头大身体小的孩子，相互抱着缩成一团，哭都不敢哭。 因为一哭，她们也要挨打。 “贱人，没听见娘说的，赶紧将那尸体丢出去，放在家里晦气的很。” 刘玉琴听到这话，麻木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恨意。 她转头看着这个害了自己一生的男人，悲痛的问：“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呸。”刘二顺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子要的是儿子，不是女儿，早知道你生不出儿子，老子当初就不会费尽心机上了你。” 刘玉琴手死死的扣着地。 想起当初的绝望和挣扎，那是她一生痛苦的开始。 这时，刘玉琴的大嫂走了进来，无视刘玉琴脸上的伤，说起了风凉话：“我说弟妹啊，你装晕不干活在家休息倒是命好，不像我命苦，还要跟爹娘去地上干活，回家连口水都没得喝，家宝都渴了。” 刘家宝是刘家唯一的孙子，平时就跟宝贝一样。 刘二顺一听，又狠狠踢了刘玉琴一脚：“听到没有，赶紧烧水，一天天的，啥事不干，就知道偷懒，再偷懒，老子打死你。” 刘玉琴大嫂笑嘻嘻看着，当初这个妯娌进门，因为是城里来的知青还压了她一头。 现在怎么样？ 还不如她这个乡下的村姑，至少她能生儿子。 刘玉琴低下头道：“水我烧好了，在后院的井里坐着，我这就去拿给你们喝。” “快点。” 刘玉琴大嫂甩着手走了。 刘二顺也骂骂咧咧的走了。 等厨房只剩下刘玉琴和她剩下的两个女儿后，她过去将两个同样饿的不成人样的孩子抱在怀里。 这两个孩子呆呆木木的，就连哭都不会，明显因为长期挨饿，而导致发育迟缓。 她心痛到麻木，喃喃道：“大妞二妞，你们别怪娘，娘舍不得你们在这人世间受苦，所以娘想带你们和你们妹妹一起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