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嘶鸣一声，缓缓在原地踱步。</p>
陆无疾驾马上前，疑惑道：“为何要绕这么大一圈走这条路……唔？陛下在瞧什么呢？”</p>
姬恂披着宽大的黑色披风，兜帽戴在头上将半张脸遮掩住。</p>
他握着缰绳的手死死握紧，几乎将绳子勒紧血肉中，兜帽下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不远处的人。</p>
楚召淮的脸色比前段时间好了许多，一袭月白衣袍和雪色披风将他病容消去不少，乖乖地屈膝坐在石阶上，远远注视着对面府中热闹的拜堂，眼底似乎有些惊羡。</p>
他也不靠近，只是歪着头看着热闹的人群。</p>
楚召淮并未看到他。</p>
姬恂竟然觉得庆幸，还好没有和楚召淮对视上，否则不能这般近乎贪婪的，光明正大看着毫无防备的他。</p>
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痛彻心扉的切肤之痛都能缓解一二。</p>
方才牵着新娘进府门时，新郎洒了不少喜包到人群里。</p>
白府里几个年纪小的下人跑出来蹦着抢，回去时瞧见那个病弱公子坐在那没动，看着好像有些可怜。</p>
几个小少年对视几眼，将抢来的小喜包匀了匀，小心翼翼捧着递过去：“公子。”</p>
楚召淮眉眼带着些讶异，苍白的唇轻动，似乎在说：“给我的吗？”</p>
少年垂着眼，害羞地点头。</p>
成婚的小喜包是用红布缝制，绣着喜庆的「喜」字，瞧着半个巴掌大，还挂着个小流苏坠子。</p>
只是图个吉利，里面盛了两枚铜钱。</p>
几个少年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蹦起来抢了一把，手指一抓满满当当。</p>
楚召淮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接过那一把的喜包，眼眸轻轻一弯，柔声说：“多谢。”</p>
这么多日，白府下人全都瞧见过楚召淮，可从始至终都没见这位体弱多病的公子笑过，乍一瞧见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温柔笑意，呼吸一顿，脸唰地就红了。</p>
几人推推搡搡，手脚并用地回府了。</p>
楚召淮好奇地拎着一个小喜包上的坠子，悬在眼前微微晃了晃。</p>
铜钱相撞，叮铃作响。</p>
日光下，楚召淮眉眼如画，忍不住弯眸笑了起来。</p>
不远处的姬恂瞳孔倏地一缩，呼吸几乎都乱了。</p>
陆无疾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愣了愣，终于明白陛下绕路的原因。</p>
敢情是来看前妻。</p>
怪不得这副恨不得冲上去吃人又被无形的镣铐扣住脖颈，只能硬生生止住，在那看着止瘾的架势。</p>
拜完堂，门口似乎又要放鞭炮了。</p>
楚召淮怕极了这样噼里啪啦的动静，起身慢吞吞地回了府。</p>
姬恂目不转睛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握着已染了血的马绳，下颌崩得死紧。</p>
理智和冲动在脑海中吵闹。</p>
能看一眼，便知足吧，莫要这般贪心。</p>
毕竟人是自己亲手放走的，就算做出这副情深悲切的不舍模样，也挽回不了他。</p>
姬恂缓下心口的剧痛，微微闭眸，终于策马而去。</p>
嗒嗒。</p>
马蹄声奔腾响起。</p>
楚召淮刚走到后院，就听高墙之外似乎突兀响起一阵马蹄声，疑惑地歪了歪头。</p>
他也没多想，抓着一把的喜包回去了。</p>
***</p>
天边云卷云舒，迟来的春日越来越暖。</p>
没过半月，养病中的楚召淮终于连披风也脱下了，穿着身淡紫色襕衫衬着身形颀长，帮白鹤知将一本本医书往马车上。</p>
白鹤知蹙眉道：“病才刚好，别乱动，让下人来就好。”</p>
楚召淮将几本盛着绝本书的匣子递上前：“哪就连个东西都搬不了了？”</p>
“真用不到你。”白鹤知无可奈何道，“你去收拾自己的东西。”</p>
楚召淮摇头：“我没什么东西要收拾。”</p>
就是几件衣裳和那个小麒麟摆件，早就收好放在马车中了。</p>
已是四月十六了，慢吞吞坐着马车从京城出发，端午前估摸着能到江南。</p>
今日天朗气清，正适合出行。</p>
将东西一一搬到马车上，已是巳时，白鹤知将府中事务给管家吩咐好，踩着马凳上了车。</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