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知蹙眉：“陛下？陛下——！”</p>
姬恂如梦初醒，脸色煞白注视着已恢复呼吸的楚召淮，半晌才轻手轻脚将人放下。</p>
楚召淮乌发凌乱散在榻上，姬恂下意识将他的发拨到枕上放着，垂着眼注视楚召淮的睡颜许久，终于起身。</p>
白鹤知正在给楚召淮研药，视线一扫，眉头蹙了起来。</p>
姬恂黑袍处又有暗色浸了出来，八成是伤口又裂开了。</p>
“陛下。”白鹤知难得良心发作，“要上了药再……”</p>
还没说完，姬恂已经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p>
白鹤知：“……”</p>
爱死不死吧。</p>
姬恂策马匆匆回到璟王府，下马时因失血过多眼前发黑，微微踉跄了下。</p>
他没管赵伯在身后说什么，按着胸口，跌跌撞撞回到暖阁中将楚召淮留下的和离书拿出来。</p>
三张写着不同话的纸张，意思却是相同，全都在叫嚣着想要离开他。</p>
姬恂愣怔看了半晌，终于伸手过去。</p>
猎场时受的伤似乎又崩开了，因他方才按着胸口，血已浸透衣袍，连指缝中都带着鲜红的血痕。</p>
恩怨相解，切莫相憎。相离相别，各随嫁娶。</p>
大逆不道，休弃帝王，恳请万死。</p>
姬恂脸色苍白如纸，忽然就笑了。</p>
他将那张休书拿起，手指轻动，终于在落款处印下一枚带血的手印。</p>
这桩被强行加诸到他身上的婚事，成婚时非他所愿。</p>
和离时也是这般。</p>
有始有终。</p>
合该如此。</p>
第76章 </p>
从护国寺到白府的这段时日, 宛如一场梦。</p>
荒唐而可怕。</p>
楚召淮在云海中浮浮沉沉，恍惚中又梦到白夫人。</p>
楚府已被楚召江占了的院落中，梦中还是年幼时的模样, 白夫人在院中摆弄草药, 朝阳落在她的眉眼处，耀眼而灼目。</p>
楚召淮大步朝着她奔过去，可脚下却想踩着坑坑洼洼的软土, 视线越来越低, 只能隐隐瞧见自己奋力朝向前方的手。</p>
“噗通”一声。</p>
视线黑了下去。</p>
无能为力的悲伤和铺天盖地的委屈忽然席卷而来, 楚召淮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娘……娘！”</p>
世间广阔无垠, 无人需要他。</p>
有人轻笑了声。</p>
一双温暖的手将他从昏暗中扶起来。</p>
楚召淮满脸是泪, 茫然抬头看去。</p>
身躯似乎变得轻盈，视线低矮扩大，视线所及, 白夫人正俯下身笑着看他。</p>
楚召淮羽睫还挂着泪，呆呆地喊：“娘？”</p>
白夫人手一用力, 将短手短脚的孩子抱起来, 日光暖洋洋洒在楚召淮的背上, 眼泪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p>
白夫人将他举高，仰着头注视着他，笑眯眯地道：“我们小水哭起来也可爱极了，来，再哭个给娘瞧瞧？”</p>
楚小水歪头看着她, 泪水终于缓缓止住。</p>
白夫人手腕极其有力, 将两三岁的孩子抛起来又接住, 将人哄得破涕而笑，弯着湿漉漉的眼睛朝着她伸出手。</p>
“娘！”</p>
白夫人在朝阳下笑得开怀, 亲昵地拥着楚召淮：“我们小水又漂亮又善良，肯定会有很多人爱你。”</p>
楚召淮还不懂事，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歪着头高高兴兴抓着娘亲的头发玩。</p>
“不过，就算没有也没关系。”</p>
白夫人凑上前用额头抵着楚召淮的眉心，温柔地蹭了蹭，声音又轻又柔。</p>
“……娘一直爱你。”</p>
楚召淮垂在床榻上的手倏地往前一抓，想要抓住梦中那绺随风漂浮的乌发。</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