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当时便问了。”赵伯道，“世子说王爷体质特殊，寝房无法燃炭盆通火龙，若不住拔步床只能挨冻，还问他为何不想住？王妃说……”</p>
“……好像鸟笼呀。”</p>
精致华美的装饰布置，金线玉珠串成的珠帘，金丝楠雕刻着龙凤纹的镂空围栏，被炭盆一熏，香味扑鼻。</p>
连寻常富贵人家千金都难求的乌木珠子也只是被用来随意做装饰。</p>
凤仙橘仍堆在角落，因日夜温暖，已有不少开始坏了。</p>
无论哪一样，好像都比楚召淮值钱。</p>
楚召淮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之前在知府宅院给小公子诊脉时，那穿金戴银满身贵气的小公子拎着漂亮的金笼，拿着小玩意儿逗里面的鸟雀。</p>
能用金笼盛着，必定价值不菲。</p>
楚召淮没见过多少世面，差点没忍住神医的端庄，小小声在心里“哇”了下，故作镇定地问：“这鸟儿是何品种？挺难得吧。”</p>
“没有啊。”小公子拿着碾碎的碧粳米撒给鸟雀，笑眯眯地说，“就是乡间抓来的鸟，不值钱。”</p>
楚召淮诧异极了。</p>
寻常鸟，竟要用金笼养吗？</p>
那一粒米想必都比鸟儿要值钱。</p>
“逗惯了那些珍贵的鸟，抓只寻常鸟雀也别有风味。” 小公子说，“养着玩儿而已，等我开心够了还能炖了吃呢。”</p>
当时楚召淮觉得有钱有权的人好会玩哦。</p>
如今自己反倒成了那只普通……</p>
却有趣的鸟。</p>
如今做棋子扳倒了镇远侯，想必很快就能把他炖了吃。</p>
噩梦连连。</p>
楚召淮睡前吃了几粒药，将隐隐作痛的心疾强行压下去，朦朦胧胧间仍觉得不舒服。</p>
圣上金口，替嫁之事不复存在，他已是如假包换的璟王妃。</p>
再也不能想着回临安了。</p>
梦中，他终于攒够钱买了一直想要的临安临湖的一座院子，出门就能打窝钓鱼。</p>
可还没过几天好日子，一群太和殿上那群他认不出是什么大官的人蜂拥而来，说他私闯民宅，擅自住进璟王爷的住处，其罪当诛。</p>
一群人按着他跪在地上，小腿痛得他冷汗直流。</p>
“此人罪大恶极！即刻炖了吃！请王爷示下，清蒸，红烧？”</p>
楚召淮哭着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我是自己攒钱买的，我不要被吃！”</p>
姬恂一袭华贵衣袍就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狼狈跪在地上的他。</p>
——和太和殿上的眼神一样。</p>
楚召淮猛地惊醒了。</p>
天已亮了。</p>
府医跪在脚榻上为他探脉，见他睁眼忙道：“王妃醒了。”</p>
楚召淮眼神空茫看着掺着金丝的床幔好一会，才从噩梦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委屈和惊吓中回过神来，但还是呆呆的。</p>
“该吃早饭了吗？”</p>
府医哭笑不得，绷着脸轻声道：“回王妃，晚膳都要做好了。”</p>
楚召淮迷茫看他。</p>
大概是太疲倦了，昨夜他从宫中回来一直睡到第二日下午，身子都睡酥了。</p>
听到王妃醒了，在外面候着的赵伯忙道：“王妃，今日厨房做了您最爱的鱼，等会起床吃些吧。”</p>
楚召淮将手从府医两指下抽出来，翻了个身继续躺着。</p>
“不用了，我还不饿。”</p>
府医只好起身退了出去。</p>
赵伯听他方才还说要吃早饭，只能耐着性子劝道：“若没胃口，喝点鱼汤暖暖身子？”</p>
昨日楚召淮险些被皇帝当场弄死，虽然没发病可终究还是伤着了，如今身心俱疲，根本不想开口说话。</p>
他强撑着力气，乖顺地说：“谢谢您，我真的喝不下。”</p>
赵伯听他声音虚浮，只好躬身退出寝房。</p>
前院已备好了全鱼宴，用小炉子温着，热热腾腾一整桌。</p>
姬恂坐在一旁看陆无疾送来的文书，一点炉火的热意也将他熏得额间沁出冷汗，体内燥意一茬一茬地往外冒，泛着密密麻麻的痒。</p>
他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垂着眼一目十行地看完。</p>
“今年雪下得吓人。”陆无疾坐在那，懒洋洋道，“好几个县不少房屋都压塌了，百姓无家可归，只能往京城边儿涌——我听说林策去南暇林查户籍时，瞧见如此多无家可归的灾民，脸都绿了哈哈哈。”</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