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召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姬恂的眼眸微微张大。</p>
姬恂却没看他。</p>
徐公公让太监将楚召淮从椅上拽起，押着他跪在地上。</p>
抬手将眼纱摘下，露出一张几乎没多少人认识的脸，漂亮而陌生。</p>
楚召淮怔怔跪在那，四周的视线好像一把把利刃，让他刀斧加身，随时都能凌迟处死，小腿的伤口随着跪姿隐隐作痛，唤醒他混沌的意识。</p>
燕平帝问他：“你是谁？”</p>
楚召淮孤身跪在空荡的大殿中央，长发披散，雪白披风将他显得像是一碰放在火上炙烤的雪。</p>
急促的心跳缓下后，惧怕这种情绪慢吞吞地化为一团白雾从喉中飘出，缓慢扭曲荡去另一个世界。</p>
……好像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p>
楚召淮手撑着地，伏地答道：“草民，楚召淮。”</p>
燕平帝一怔：“楚召淮？”</p>
“是。”楚召淮声音古井无波，“草民是镇远侯府楚侯的长子，年幼时便去江南养病，近日方归。”</p>
在后面没什么存在感的姬翊人都傻了。</p>
楚召淮？楚召江的哥哥？</p>
楚召江那样卑劣的人，怎么会有超尘出俗还好看的哥哥？！</p>
楚荆眼睛一闭，知晓此事已无了转圜余地。</p>
他能对着姬恂用“陛下圣旨只说赐婚小侯爷，并未指名道姓”这套理由想将事小事化了，却无法对着圣上用。</p>
一旦出口，便是彻底的欺君。</p>
楚荆起身走至楚召江身边，屈膝跪下：“臣一时糊涂，只听信长子说爱慕璟王，便纵容召淮替弟弟出嫁，请陛下责罚。”</p>
燕平帝险些被气笑：“朕的圣旨，便是被你这样用来敷衍搪塞的吗？”</p>
楚荆额头抵地：“臣，死罪。”</p>
今日这事，就连不通争斗的楚召淮都看得出来是姬恂挑起的，更何况在座众人各个都是老狐狸，全都心知肚明。</p>
燕平帝看向姬恂，想知道他的态度：“明忱，你觉得呢。”</p>
姬恂“啊”了声，像是刚睡醒似的：“皇兄说什么？”</p>
燕平帝：“……”</p>
燕平帝握着龙椅扶手，眼神掩饰不住平添一抹冷意。</p>
姬明忱这个反应，便是不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要逼着他处置镇远侯府。</p>
燕平帝知晓他不肯善罢甘休，只能道：“镇远侯蔑视皇威，特罚闭门思过三个月，褫夺爵位。”</p>
楚荆脸色一白。</p>
楚召江彻底愣了。</p>
被姬恂吓傻的脑子艰难运作起来，后知后觉反应到他不该当众戳穿替嫁之事。</p>
可已晚了。</p>
就算他整只手被姬恂斩下，恐怕陛下也不会替他做主。</p>
燕平帝掠过楚召江，冰冷的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楚召淮身上：“至于你，为一己私欲冒充弟弟嫁入王府，其心可……”</p>
话还为说完，姬恂突然道：“皇兄说笑了。”</p>
众人被这一变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听到这话全都看他。</p>
姬恂喝了口酒，眉眼带着笑：“圣旨上不是说臣弟要娶的是镇远侯府的小侯爷吗，召淮是长子，自然是名正言顺的璟王妃。”</p>
燕平帝一顿。</p>
就连太子也有些看不透姬恂了，大张旗鼓在宫宴搞了这通“欺君”的罪名，圣上都按着他的态度给他“做主”，如今怎么反而改口了？</p>
“我朝自古长幼尊卑分明。”姬恂淡淡道，“若是召淮不嫁来，难不成镇远侯府还真想把一个媵妾之子冒充‘小侯爷’塞给本王吗？”</p>
楚荆愕然看他。</p>
刚才圣上下罪剥夺爵位时不说，如今为何又说这话？</p>
这人脑子真疯了吗？</p>
还是说……他真的想要楚召淮为妃？</p>
燕平帝瞥了一眼安安静静跪在那一动不动的人，若不是知晓姬明忱认不得人脸，都要觉得他是为美色所惑了。</p>
“自然。”燕平帝淡淡道，“既然召淮也倾慕于你，这也算误打误撞成了一桩好婚事。”</p>
姬恂道：“谢皇兄。”</p>
燕平帝看向还在伏地的楚荆，又道：“那楚侯……”</p>
姬恂面带困惑：“皇兄说什么？”</p>
燕平帝笑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