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恂垂眸看向榻上的人。</p>
方才还吓得瑟瑟发抖的楚召淮大概困狠了，只这么会功夫竟然已经睡去，半个脑袋露出锦被外，那眼纱歪歪斜斜，隐约可见一只紧闭的眼。</p>
镇远侯府的一颗弃子，留着无用。</p>
姬恂伸手缓缓朝着楚召淮纤瘦的脖颈探去。</p>
“煞神”那双不知杀了多少人的手修长笔直，漆黑眼纱映衬下泛出异样的惨白，像是索命的厉鬼。</p>
楚召淮一无所知，手脚蜷缩着，闭眼睡得正熟。</p>
姬恂冰凉好似寒冰的手终于落到楚召淮脖颈处，拇指和其余两指倏地一扣，顷刻扼住那白得晃眼的脖颈。</p>
只消轻轻用力，就能像折一根青莲梗般，轻而易举捏断他脆弱的脖子。</p>
楚召淮身上的淡淡药香若隐若现，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轻皱，一把伸手握住姬恂的手腕。</p>
姬恂眼眸冰冷，等着他醒来。</p>
楚召淮突然困倦地梦呓道：“娘。”</p>
姬恂手一顿。</p>
楚召淮抱着姬恂的手腕，下意识将脸往他掌心蹭了蹭，他困得太厉害，被姬恂冰凉的手冻得猛地一哆嗦却没放手，喃喃道：“娘，小水冷。”</p>
姬恂眸瞳漠然看着他。</p>
向给予他寒冷的人乞求温暖。</p>
太蠢的人，往往活不了多久。</p>
姬恂刚要再动，楚召淮许是寻到热源，微微一翻身往姬恂身边靠了过来。</p>
——哪怕冻得瑟瑟发抖，迫切乞求着温暖，他却也不敢离得太近，只是伸着手怯怯揪着姬恂的衣袖。</p>
可怜，又懂事。</p>
像是只在风雨中扑腾挣扎的雏鸟，只能依靠着人才能艰难活下来。</p>
姬恂垂眼注视蜷缩成小小一团的人良久，忽然就笑了。</p>
深更半夜，烛火昏暗，他像是变脸的鬼般，眉眼倏地温柔下来。</p>
隔着薄薄眼纱轻轻抚摸楚召淮的脸，像是攥住这只没人要的鸟雀那双湿漉漉的翅膀。</p>
姬恂眼神冰冷，神情却愉悦，扭曲的掌控欲获得前所未有的满足。</p>
“乖，睡吧。”</p>
楚召淮意识根本没清醒，又被这句温柔至极的话哄得深深坠入梦乡。</p>
梦中，白夫人端坐烛火照映下，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他的胸口，像是年幼时那般哄他入睡。</p>
渐渐的，楚召淮好似被人悬空抱起来走了几步，随后彻骨的寒冷被驱逐，温暖蜂拥而上紧紧包裹着他。</p>
整个人彻底坠入温暖的黑暗中。</p>
***</p>
楚召淮再次有意识时，天已亮了。</p>
明明已睁开眼，视线依然昏暗，他挣扎着坐起来摸索半晌才发觉是脸上的眼纱掉下来挡住了眼。</p>
将眼纱戴好，楚召淮打了个哈欠，随意一扫周遭，微微愣了。</p>
此处并不是昨晚入睡的榻上。</p>
这陌生场景像是独立的小屋，四周宽敞皆用木精制，瞧着像是外边有价难寻的拔步床，下榻后还有木坪。</p>
楚召淮那破破烂烂的陪嫁小矮柜正搁在旁边，和旁边精致的雕花屏风格格不入。</p>
内室放置着炭盆，此时已烧得灰白，余温将满是熏得暖入春日。</p>
楚召淮眨了眨眼看了一会，突然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p>
肯定是在做梦。</p>
再醒一回。</p>
很快，楚召淮睡了个回笼觉，醒了。</p>
周遭场景并未变。</p>
楚召淮傻眼半晌，忙穿好衣袍噔噔噔跑出去。</p>
这地儿仍是璟王府的寝房，走出拔步床外也是寒冷如冰窖，窗户大开，昨夜躺着的榻上空无一人，璟王已不在。</p>
到底发生了什么？</p>
楚召淮总觉得这短短八日已知晓何为皇家的奢靡无极，可越深入就越觉得这群可恶的富贵皇室真会变着花样的花钱。</p>
只是短短一夜，这种价值高昂的拔步床就神不知鬼不觉搬进璟王府的寝房中。</p>
难道都不用定货、等半年才送来吗？！</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