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吴良民那一双眼睛像是淬了毒，即使在昏暗的烛光，也能清楚的看到怨恨和不甘：不就是一个名额，为什么死都不给，为什么？ 山长从管事那里，先是听了个大概就很是震惊，居然有人在香山书院里杀人。 此刻董老脖子上的伤，血已经被止住，但是伤口还是很明显：“董老，这是？” 本就年老，经过这么一折腾，董元朗的脸上看起来更加的憔悴。 董元朗是受害人，皱眉看着墙角的吴良民，满眼的失望至极，摇头将事情说了一遍。 教学历来严谨的许老听完后，立刻破口大骂，向着墙角处上前几步，气的手都在抖，指着吴良民就骂道：“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兔崽子，欺师灭祖，书读到狗肚子了去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败类，你竟敢杀人。” 又大个嗓门对着院外的书童喊到：“将吴家人都叫来，看看他们的好儿子能为了一个名额杀人。” 张老也是愤怒的摇头：“这是书院有史以来，发生的最恶劣事件，人证物证俱在，无从抵赖。”说完看着山长。 山长也是心有余悸，要是董老出了事，他这个山长就别做了。 董老名下学生遍布各地，有些在朝廷任高职，只是董老不喜京城人事斗争，自愿在渝州城林县的书院里教书育人。 董老多年为人师表，却在今夜差点毁在吴良民手里。 “自然不能姑息，等县衙的人来，如实说就行，不会诬陷他一分，也不会顾念他一丝。” 吴良民已经没有刚刚的暴躁，觉得事情到此，已经无力回天，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老是眼睛瞪的像铜铃，嘴里骂完一通，还是不解气，要不是他年纪大了，真想动脚踹上吴良民这个没良心的几脚。 许老后怕：“要是微寒今晚不在，真是不敢相信，后果会怎样。” 董老年岁大，受了伤流了血，还差点要了命。 没一会，县衙的捕快来了，董老和谢渊将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在书童睡觉的外间里，真的查到了迷香的残留。 吴良民匕首上的血迹，董老的伤痕，被逼着写的名册。 捕快直接在董老的院子里，给三人做好笔录，按了手印。 人证物证俱在，没什么疑点。 吴家的人也到了，来了三人。 吴家老俩口一脸痛心看着这个秀才儿子被两个捕快无情扣押，本来能考功名的手现在带着枷锁，吴老夫人听到儿子杀恩师未遂，差点晕了过去。 两老人不停的弯腰作揖，求着山长重新发落，为学生说情。 此情此景，动容了所有人，但不知道吴良民怎么想。 山长对着吴良民叹息：“院士考试结果分为六个等级，第一和第二级可以参加乡试，称为录科。你多年苦读，好不容易熬了个末等，但也是秀才功名，如今你可免徭役，见县令可不跪拜，你的家人专门为你买了个奴婢使用，现在带方巾着长靴，有资格入关学学习。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前程尽毁。你看看你的年貌双亲，现在可悔啊？” 吴老夫人看着儿子不停的抹泪，被吴良民的妻子，钱氏搀扶着。 钱氏哪怕是吴良民的秀才夫人，面色也是很憔悴。 她看见吴良民就这样被绑着，并没有大哭大闹。 眼里都没有泪光，眼神透着一股凄凉的呆滞，扶着吴老夫人一直不做声。 本来应该享受天伦的老俩口，面上尽是苍老，供着吴良民读书已经是倾尽所有，还要养着一对孙儿。 吴良民连续三次秋闱名落孙山，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呢，人已经到了中年。 但是年年束修，笔墨纸砚和书本，再加上每段时间和学子去花楼小聚。 即使钱氏每日做些绣活，吴老头年纪这么大去打些零工，但是和吴良民的开销比起来，也是杯水车薪。 吴良民也是个死脑筋的，宁愿啃老，也不会在外做个账房去挣两个银子，减少家中开支。 他本就看不起商户，一直认为给商家或者有钱人家做事情，便低人一等。 犯的是国法，求山长又有什么用呢？人证物证俱在，不容抵赖。 最后，吴家几人便跟着吴良民去了县衙，此时，天已经快亮了。 今夜，香山书院的几位德望高的先生，都在董老这里。 许老皱眉摇头：“此子很是自私，这样的人，幸好没有考上功名进官场，要不然多少老百姓会受害。” 张老看着吴家人的背影也是一声叹息：“吴良民入大狱，一个家庭就这样毁了，幸好微寒救下董老。” 董元朗靠在床头书案，拿着名册，皱着眉头：“这次大难不死，老夫还有好些年可以折腾呢。哼，后面老夫在课上必定严考德行，这也是老夫过往的疏忽。” 山长也看着那册子，安抚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教了这么多的学生，董老心里不要有负担。” 谢渊看着董元朗的状态已经好些，对着山长恭敬道：“山长，三位老师，学生以为，士人入仕，朝廷选官，无不以考试为重。平日学子们为了科举进入仕途，以往更注重学问才华，不如书院称这次事件，在以后的举荐中，加上一则‘考德法’。如何？” 山长扶着胡须点头：“可行，朝廷每年都会给在职官吏的政绩和品德进行评价，根据结果进行奖罚。 而香山书院历来是渝州城有名的学院，我们这里虽然是渝州城的分院，也是较有名望的县级书院。 平时的拜孔庙有人只是为了走过场，这次增加些德行的考课，也是希望学子们关心百姓，了解百姓疾苦，做些有益于百姓之事。微寒所言，可行！” 徐老眯着眼，手扶胡须晃着头：“这原则标准可以为：德义存间、清慎明着。” 张老微微点头补充道：“公平可称。” 董老虽受了伤，但是目光炯炯：“恪勤匪懈。” 谢渊看着三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顷刻间增加了学子的四个考核标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