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作无意放下被子出了内室,太后披了披风要出门,一眼看到那小被子,将春红喊来,“你这孩子太大意,正做的活怎么丢在这里,拿出去吧。” 春红心中一惊,连忙行礼道,“太后恕罪,奴婢粗心,这就拿走。” 太后看她抱了被子离开,披好披风出了正门。 小宫女见她前脚出门,后脚进内室,开始在房中翻找起来。 她虽年纪不大,却是一早进宫当差的,由于为人机灵,一直给贵人做贴女宫女。 女人们爱在哪里藏东西,她大约是知道些的。 当下便找寻常的床下、褥下、妆台、妆盒、她认定这么重要的东西,太后不会叫远离自己视线的。 万一放的地方不对,谁误用了,扔了,都是问题。 太后既然留着,便还想在重要时刻派上用场的。 这东西的金贵程度堪比太后时常拜的镶金坐佛。 春红又摸床梆,一边心中思索。 皇上才翻修过这里,若有机关定能找出来。 藏东西的地方不会在墙中的密室,难道会给了现在的皇后,藏在原先清思殿? 那样就糟了。 她正想着,听到门口脚步声,她连忙走出内室,太后正由着宫女脱去披风,见她自内室而出脸一沉问,“哀家不在内室,你一人到内室做什么?” 春红倒也不怕,笑着举起根针,“方才为太后做小棉褥,才发现针丢了,吓得奴婢魂都没了,若掉在太后房中,扎到太后,奴婢还要小命吗?” 她将针别在自己胸前衣襟上,过去扶了太后进寝宫。 太后目光扫向一处,春红暗暗记在心中。 此后单独能呆在太后寝殿的时机更少。 好在太后寝殿很小,她不喜欢阔大的房间,说不聚气。 她的目光扫向的方向就在床铺那边。可以放弃寻找梳妆台等地方了。 又得了几次机会,床铺被她摸了个遍,没有任何机关缝隙,每块板子都被她摸个遍,并没发现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她站在那日皇太后站过的地方,顺着她的目光——的确看的就是床的方向啊? 到了与凤药约见的日子,两人约在御驷院,这里依旧荒芜。 她按凤药要求,拿了只小包,先到御驷院,等了一会儿,听到有人进来。 却是做了太监装扮的凤药。 “姑姑也太小心了些。”春红笑着说。 凤药却很严肃,“做事就要做到谨慎的极限”。 “万一被人发现,你就说是托了太监把你存的东西拿出宫变卖补贴娘家,这种事宫里一直都有,没人会苛责,不为几个钱谁愿意来这里当奴才。”凤药说道。 春红追问,“若主子较真,非问是哪个太监呢?” 凤药一笑,“这才是你应该想的——你觉得赖给谁比较好?” 春红眼珠一转,“要我就说是桂公公。他与姑姑同在皇上身边关系肯定要好,再者说是皇上的人,太后就是想查也得掂量掂量,就真问了,想必桂公公看在姑姑面上,也能为春红圆这一次谎。” 凤药很满意,春红将自己所作所为,并所见所想一股脑告诉了凤药。 凤药寻思片刻,心中生出一计,只是冒些风险。 她喊过春红,小声交代一番。 这日,太后就寝,春红在寝房外铺个地铺守夜。 半夜时,西暖阁走水,浓烟冒得到处都是。 春红被熏醒,急忙跑到床边喊起了太后,拉起太后要跑。 太后却不慌张,跟在她后头走到院中。 她又冲回房去拿了厚披风出来为太后披上。 太监仅用了几盆水就熄灭了暖阁的火。 原是那里放的炭盆阴燃,旁边放的针线活掉入盆中引燃了床铺而已。 火并不大,都是烟雾。 春红瞧太后气定神闲甚至没多看寝房一眼,且这几日她一直暗中注意太后一举一动,几乎一直呆在寝宫周围。 不存在转移了东西的可能。 这个藏东西的地方,一定是不怕火的。 她没事就思索,日常陪着皇太后时也时刻注意。 一天, 皇后带着贵妃与出了月子的容妃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身子不适,歪在床上休息,似睡非睡,便要春红将几人带进来。 几人按规矩要向太后行跪拜大礼,皇后打头,贵妃错她半个身子,容妃在最后。 三人跪下时,太后便坐起来,脸上带着不快,但没阻止。 这次请安,皇后还没暖热凳子就被太后以身子不适赶走了。 春红脑中似划过一道闪电,她终于知道太后将东西藏在何处。 她又兴奋又紧张,很怕太后给东西换位置。 好容易挨到与凤药约定的时间,她赶紧将自己的猜测说给凤药。 那药——藏在地砖之下。 所以,太后不怕走水,再烧也烧不到砖下面去。 擦地的小宫女向来是将抹布拧干一块块砖擦的,也不存在渗水问题。 一定是这样的!凤药只觉心中怦怦直跳,先皇离世的真相马上就要揭开。 “你是怎么想到的?”凤药问。 春红有些小小得意,“因跪拜磕头时,空心砖很容易就磕得砰砰响。实砖是没有声音的。” 不知哪位妃子跪的地方恰好就是藏药的青砖。 所以太后不快。这东西太重要了,事关性命,太后一直加着万分小心。 不能有一丝差池。 凤药却在想另一件事——但为保万全,这块砖得要太后自己揭开。 若是扣下她,而行搜宫之举,万一没拿到赃,反受其累。 拿到赃,太后也可以说是别人藏的东西,她毫不知情。 皇上现在处于劣势,不能再受任何事的牵连。 想到这里,凤药从怀中掏出一张房契,“好孩子,你家的房子,姑姑已托人出宫买好了。这是你应得的奖励,事成之后,我要调你到含元殿做御前宫女。” 春红喜欢得脸都红了,当下给凤药磕头,“姑姑对奴婢的再造之恩,春红不敢忘。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 又不怕凤药笑话,脱了鞋子将房契折起来放在鞋垫下才放心。 凤药想起从前自己在青石镇,也如春红这般年纪,也如她一样小心翼翼守着自己那点财产。 她感慨万千,收了心情,与春红选了个日子,交待好事情,两人分开。 回了长乐殿,春红开心地哼着曲子,却见太后板着脸站在殿中门处看着她。 她心中一跳,脸色也变了,小心地跑过去,“太后要去哪里,奴婢伺候您。” “哀家不到哪,就想问问,你到哪了。” 她直勾勾看着春红,把春红吓得脸色发白。 “跪下。”太后回身走到座椅处,安然坐下,“你去哪,见了谁,照实说不然即刻拿去打死。” 春红的汗珠瞬间顺着额头滑下来。 她结结巴巴,突然跪下大哭起来,“太后饶命,实在是家里过得不好,奴婢才出此下策的。” “家中兄弟姐妹众多,父母身体七灾八痛,银钱不够使,奴婢日常得了赏,都存起来,托公公给带出宫卖了钱送到家去。奴婢实在没办法,这点月例一家子吃饭都不够更不必说瞧病了。” 她哭得凄惨,太后并不心软,叫来个宫女搜她身,搜出一张小小的包袱皮。 “这是奴婢包东西的布,太后开恩。” 皇太后接过包袱皮仔细瞧了瞧,有些地方已经勾丝了,应该装过首饰类的东西。 这丫头平日穿着素静,怎么说她也是太后的贴身大宫女,位分不低,比着其他宫的大宫女却寒酸不少。 太后心中万般滋味,没心思处罚她,自己落魄连奴才的日子也不好过。 “走吧。以后……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太后挥挥手让她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