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祝久儿并没有发问,毕竟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大小姐显然心中有乾坤,准备做个糊涂的清醒人,两人眼神对上,都不闪不避,却不碰触核心。 祝久儿想的是现在的局面已经算是平衡,于两人都有利,这种互惠互利的局面何必打破。 若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弄得两人不愉快,失了信任,到头来损失的仍是自己,还不如装作糊涂,不管他哪来的这些点子,哪来的这些学识,又如何能降住珍珠,都不重要了。 是的,萧天洛白天和珍珠眼对眼时,祝久儿也看得清楚,萧天洛的眼神和平时不同。 那是同样沾过血的父亲和祖父才会有的眼神,一个贫民窟里长大的孤儿,连都城都没有走出去的人,如何会有? 再加上以前的怀疑,祝久儿知道自己的这位便宜夫君定是隐瞒了天大的事。 两人没有真正交心以前,他不会向她交代,而她……祝久儿记得萧天洛曾经问过自己还有没有隐瞒的事,她自然是有啊,比起她装病,还有瞒得更深的事。 如此一来倒是刚刚好,他有,她也有,打平了。 看着大小姐嘴角噙着的笑意,萧天洛心里一动,知道自己遇到了真正的明白人。 有些话就没必要明着讲出来,搁心里大家都好,一旦讲出口味道就变了。 祝久儿温柔地笑笑,萧天洛也笑,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这一夜萧天洛睡得是格外香沉,但另一边的院子里就没有这么轻松的气氛了,老侯爷夫妇看着跪在地上的贺怀远,脸上都写着不赞同。 “不可,不可,你姐曾说过你志在成为像杜仲那样的名医,为民造福,岂可因为这一时之念毁了自己的前程,你可以留在都城,但不可接触朝堂之事。” 贺怀远淡淡地说道:“长姐如母,我与长姐相差的岁数大,说是她带大的也不为过,如今她与姐夫生死不明,这背地里定有猫腻,我走遍北关也没有任可线索,太过诡异。” “此事明着和黑虎军有关,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想要卸磨杀驴?将这个锅扔给安北侯府。” 贺怀远这话竟是直指皇帝,觉得安北侯也不过是个幌子! 座上的老侯爷本该恼怒,本该震惊,但他没有吭声,老夫人亦是如此。 贺怀远说道:“晚辈不是侯府人,但视久儿如亲女,姐姐不在,我这个舅舅就该护着她,既然有这风险,为何不早做打算,难道真等刀架在脖子上?” 老侯爷长长地吐出一口中气,贺怀远又说道:“我是白身,是大夫,贺家百年杏林世家,就算在都城也有名声,对侯府有助力,但又不是侯府的人,有些事,晚辈可以做。” “怀远……”老侯爷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人愿意对他们伸出援手,甚至不惜抛却性命。 “老侯爷,假若幕后黑手真是那个最了不得的人,侯府如何自保?”贺怀远沉声说道:“久儿现在看着失了双亲,又病弱不堪,有些人才能把心放在肚子里。” “今日见到久儿的夫婿,身强体健,心性也颇是坚韧,想必能和久儿生出棵好苗,一旦久儿生出男丁……情况又不同了,那位可愿意让侯府荣耀再传承下去?” 侯府的爵位是世袭的,老侯爷伤退,祝久儿的父亲又立下大功,老侯爷索性就请了折子,要求提前将位置让给儿子,皇帝当时大手一挥,批了。 原因无它,那时大楚和大齐正交战时,正值用人之际,如今赤炼军大部分消失,剩下的由安北侯接管,侯府有名无实,皇帝这才容得侯府屹立不倒。 但迟早会有那么一天,贺怀远突然说道:“姐姐、姐夫出战途中经过云州,与当时身在云州的我见过一面,他俩似乎有不好的预感,与我说过一番话。” 侯老夫人闻言眼角微红,贺怀远道:“此去凶险,若有万一,计谋深远。” 咣当,老侯爷面前的杯盏落下,他双眼猩红:“凶险……难道他们早有预料,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说,为何要留我们这孤老寡女独活!” “是以晚辈以为不能坐以待毙,避居一隅也不过是避得一时,避不得一世,需得从长计议,如今侯府又得了一大助力,晚辈看这位外甥女婿很是得力。” “可惜只有三年,且人心易变。”老侯爷说道:“大难临时各自飞,夫妻都是如此。” 这话招来侯老夫人的一记白眼,老侯爷语塞,轻咳道:“只怕留不住人。” 更不要是让他给侯府卖命了,凭什么啊,现在是冲着银子和孩子,以后怎么留? 贺怀远却是笑而不语,他虽然才来了一天,却能瞧出些端倪。 不过如今不是讨论萧天洛的时候,而是自己,所以他笑道:”老侯爷不必过虑,这选择是晚辈自己做下的,所有后果由自己承担。” 萧天洛和祝久儿并不知道三位长辈谋了什么大事,庄子里的空气好,睡得好得很,第二天一大早用过膳,萧天洛就被老侯爷拎去,这一次带上的还有弓箭。 昨天的马场被重新布置,在边上安置了剑靶,看到红心,萧天洛眯起了眼,十分怀念。 要说弓箭,萧天洛还真不怕,他机械弩的命中率一流,不过弓和弩的差别可大多了,一个是靠机械力,一个是靠臂力,射程和准确度都相差甚远。 拿到弓的时候,萧天洛眉头一皱:“这么轻?” “哼,不识货,这可是万石弓,硬度可大着呢,但拿着轻,知道这是什么制成的吗?紫檀木,要不是你进了侯府,这弓你都没有机会摸着。” 老侯爷说完,将箭筒背在后背,一跃到了珍珠背上,一声“驾”,珍珠便狂奔起来。 不愧是狂马,连老主子的面子也不给,载着这么大年纪的老侯爷一点也不减速,萧天洛就看到老侯爷放上箭,拉弓,嗖地一下,正中红心! 牛!不愧是大楚的中流砥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