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他推开了门。 侧着身子让莎尔走进来。 或许是刚沐浴过吧,闻着他身上幽淡的清香,哈维隐约感觉头疼稍微好那么一些了。 “怎么了?”他问。 莎尔摇了摇头。 他端着一份茶点走进来,瞥及哈维苍白的脸色,难掩眼里的关心。 “你怎么了?”他问。 “没可能是看了会儿书,头有点晕吧。” 哈维顿了顿,又道:“倒是你,怎么突然这么晚过来?是睡不着吗?” 这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句关心的话。 谁知下一秒,莎尔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对不起” 他哽咽着,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我知道的,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对不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作弊的,我只是,只是很害怕” 哈维皱了皱眉。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打断。 只能茫然地眨眼。 看着莎尔满脸泪水的浑身颤抖。 奇怪了,他为什么要哭得这么凶?! 难道当时艾克里希有哪一句是说错了的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现在真的是有在认真反省错误了,对不起呜” 他还在哭。 为什么要掉这么多的眼泪?! “呜呜呜学长你也是知道的,无论是家世还是背景我都比不过缇拉同学,更别提他是贵族而我是平民,他的家族有权有势,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害怕害怕要是输了比赛的话,你就不要我了,对不起学长呜呜呜” 真的是这样吗? 又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他看着莎尔不断的哭泣,内心迷茫又困惑。 为什么要哭? 哪怕是比赛结束之后,实际上占着所有好处的不还是他莎尔吗?! 他有需要付出任何一点儿代价吗? 哈维的手放下又抬起,他的思维在一点点变迟缓。 那些回忆如同疯长的藤蔓般,缠满了他的整个大脑。 不对、不对 眼下,香味还在不断扩散着。 片刻后,哈维麻木的点了点头。 “没关系。”他道。 同一时间,宋狸子阖上了手里的书。 “进。”他道。 片刻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少爷。” “怎么样?” “就和您所猜测的一样” 艾克里希摘下兜帽,黑影退去。 露出的黑色眸子叫人看不出半点儿的情绪,长长的眼睫扫下来落下一片阴霾:“确实有古怪。” “哦?” 听了这话,小猫顿时来了兴趣。 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浅抿一口,又道:“具体说来听听?” 话音刚落,他的小熊软糖抬眸:“是气味” 他回忆当他操控着影子悄无声息的跟踪在莎尔的身后走进哈维的房间时,就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了。 当时刚推开门的时候。 哈维·赛因的脸上还明显是一副抗拒的表情。 然后没过多久,整个房间里都有一种很奇异的香水味。 他听见莎尔在哭。 那些漏洞百出的言辞和狡辩 该怎么说呢他眼看着哈维·赛因的表情从复杂到困惑,最后到迷茫 直到最后,他就这么安静的站在莎尔的面前。 一动不动。 宋狸子:“咳咳咳咳!!!” 他猛地搁下水杯,那双红与蓝鲜艳到惊人的眼眸里一瞬间展现出来的困惑、惊讶,还有玩味绵长的睫羽眨了眨,随后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等等你说哈维看起来喜欢莎尔、处处维护莎尔,其实早已成了他的傀儡?” “目前还不能确定。”艾克里希道。 “可如果不是十足的把握,你会和我汇报吗?”宋狸子反问。 “” 这次换做是他的小熊软糖安静的低下头。 学院风的双排扣西服下面,白衬衫的纽扣规规矩矩的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露出来的白皙皮肤包裹着一段细腻的凸起。 昏暗的房间里,仅有他的书桌前有一盏煤油灯。 宋狸子眼见着对方的睫羽和眼脸一并垂下来,精雕细琢般的五官隐藏在阴影里,淡漠又迷人。 于是他怔了怔,又问: “你今天的后背上药了吗?” 艾克里希:“嗯” “” “呵,骗人。”宋狸子道。 紧接着,又是那该死的沉默。 他太了解面前的这个家伙了。 沉默、孤僻,平日里可以说像是孤狼一样的存在。 不仅仅缺陪伴,而且还很缺爱。 不过这也难怪了,艾克里希从小就没有父亲,跟着母亲整日挨饿受冻,吃不饱穿不暖就算了还要被其他人欺负 等到再长大一些,好不容易母亲再婚了,继父却又对他不好,酗酒后非打即骂 所以他的小熊软糖一直都很缺爱。 宋狸子叹了口气。 他起身,顺手拿起了书架上的医疗箱,又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座椅:“过来。” 对方乖乖听话。 连半点儿的犹豫都没有,银灰色的软发安静的垂在肩侧,任人宰割。 煤油灯里面的烛火在缓慢燃烧着,连带着时间都开始变得缓慢。 他皱了皱眉,想缓解气氛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干脆偏过头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打开医疗箱后从中取出了棉签和绷带,又深吸一口气: “脱掉。” 艾克里希:“好。” 又是这该死的温顺。 可是他知道他的小熊软糖本来并不是这样的性格。 或许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会这样,但却让人更不放心。 西装被脱下之后,衬衫的纽扣也随之被一颗颗解下来。 宋狸子落下视线,他眼见着艾克里希用修长的手指散弄着自己的领带,这双手在阴影的映衬下,骨节分明,如同一块精心雕琢的玉。 “好了。”他轻声道。 伴随着身上的最后一点衣物被褪去。 后背上透露着血色的伤痕就再一次出现在了宋狸子的眼前。 除了上次在学院里受到的新伤之外,还有各种交错的旧伤。 交织的伤口遍布在背上,就像是野蔷薇一样。 他小心翼翼的蘸取了一点药膏,涂抹在他的伤口处,被火焰魔法击伤的伤口本就难以愈合,就算用了治疗魔法也需要每天上药才能尽快愈合。 更可气的是这家伙似乎好像根本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想到这里,小猫不禁咬牙。 早知如此,那他应该狠狠的从莎尔的身上将这部分讨要回来的。 “疼吗?” 他的手指触碰在对方后背上的某一道旧伤,那是一道狭长的贯穿伤,从伤口的愈合程度来看,当时的艾克里希一定流了很多的血。 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未曾消退,狰狞的伤疤蜿蜒在他的后背上。 “不疼。” 艾克里希安静的穿上衬衫,他又垂下视线道:“早就习惯了。” 贫民窟里鱼龙混杂。 这些年为了能够活下去,所忍受的屈辱和伤痛,他早就习惯了。 “是什么时候的?”他又问。 “不记得了。” ——是十岁那年夏天。 他的母亲和继父不知因为什么事大吵了一架,喝醉酒的继父想要对母亲动手却被他拦了下来,随后他的后背忽然感觉到一阵刺痛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时间,酒瓶碎裂的声音,摔门而去的声音,以及母亲的惊叫和哭泣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 他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只剩下哭泣的母亲小心翼翼地坐在自己的床边,一边用毛巾贴着他高烧通红的脸颊,一边恳求他原谅自己的继父。 他到现在都记得母亲当初和他说过的话。 “对不起,孩子,我也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啊,我们离不开他的,孩子,你明白吗?” “你对她失望吗?” 宋狸子困惑着打断了他的回忆。 “失望什么?”艾克里希问。 好吧,现在问题又再一次被抛了回来。 他早该知道的,这只小熊软糖只是外表看起来温顺柔软,其实内心就像是石头一样冰冷坚硬,层层高墙竖起来,无论是谁都无法轻易接近到他的内心。 不过话题都已经料到了这一步。 宋狸子颇为烦躁的阖上医药箱,他反复吐息,这才勉强将自己的观点抛出: “因为她没有站在你这边。” “这本来就是事实。” “可是她不爱你。” “” “你怪她吗?”依旧在追问。 在此后的无数年里。 这样的画面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继父的酗酒、母亲的哭泣。 在深夜爆发无数激烈的争吵,而后等第二天酒醒后又继续恩爱如初。 他开始逐渐对母亲脸上的伤势麻木。 反正她永远都离不开这个男人。 “我不怪她,”艾克里希顿了顿,轻声道,“她只是不爱我而已。” “那你呢?” 宋狸子重新坐回书桌前的那把椅子上,他又问:“你有想过要逃离吗?” 跳动的烛火,安静的书房,就连月亮都静悄悄的隐藏在云层里。 或许在这样一个夜晚,实在是太适合谈心了。 总之他继续追问了下去。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找我?” 艾克里希抬起头来看着他。 那双鸦青色的眼眸被被垂下来的睫羽虚虚遮住了近乎一半的视线,擦着房间内的烛光和阴影,被反衬得更加清冷: “如果仅仅只是帮你做这些事的话,那么随随便便一个普通的杀手都可以做得到的吧” 又是这没完没了的试探。 宋狸子单手托着下巴,其实他当初看这段原文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艾克里希爱着他的母亲。 然而母亲的死亡,也是他的解脱。 “你怀疑我?” “不,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算了。”宋狸子认命般的扶额。 他早就该知道他的小熊软糖内心里并不全部都是流心馅儿的,这家伙骨子里孤僻又漠然,根本就不是什么甜味的糖果 可他该死的明知道却还敲了那扇门。 为什么呢?! 明明一直以来都习惯吃瓜看戏的自己,他就真的需要和艾克里希合作吗?! “我不知道” 他的小少爷别扭的别过头,罕见被追问到这个份上。 硬要说的话,他只是只是没有办法看着悲剧就这么发生在他的眼前。 好像心软就这么一瞬间。 然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可控制了。 “是命运吗?” 于是罪魁祸首在得到了心满意足的回答之后竟跟着喃喃自语了一瞬。 谈话就此结束。 而艾克里希也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他的睫羽颤了颤,透过那安静的烛火,鸦青色的瞳就像是燃烧了一片新生的火焰。 这下情况反而是更加糟糕了。 宋狸子想着,他曾经想过要告诉艾克里希的身份,或者一直隐瞒下去,直到最后一刻进行揭晓、又或者直接干脆利落的将其利用完毕一脚踹开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不应该像是现在这样。 他被艾克里希双手摁着肩膀,那双手用着力将他死死的摁在书桌前的这张椅子上。 他注意到对方低下了头。 “什什么?” 宋狸子挣扎了几下,失败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惊慌了起来,“又,又是贴面礼吗?” 然而他这次问出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反驳。 “不是。” 对方闻言安安静静的摇了摇头。 随后竖起那根漂亮修长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唇瓣。 略带薄茧的指腹贴着他嫣红柔软的唇。 “这次的意思不是感谢” 他又凑近了一些。 一时之间,两人的距离不过两个指节。 “是我想要单独的亲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