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灵为什么愿意帮他。 因为李戟川已经算是浮屠塔内比较能沟通的邪魔了,他也不滥杀,深究起来,还有几分无辜。 浮屠塔的诞生意义就是为了渡厄。 塔灵愿意渡李戟川,它想给这个只体验过九年正常人生的孩子一个机会。 李戟川也只是想要一个机会而已。 于是。 李戟川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之中,自虐般的将自己的伤口反复剖析。 李戟川期待着他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他一直在寻找,在每一次往复的过程中,是否、是否会有一线生机出现过,只是他没能抓住…… 事实证明,这是死局。 那时候的合欢宗、伏龙寺等根本无法抵御魔族的入侵,通州皇族处于争权夺利的阶段,他们没时间、也绝不会管这边陲城的死活。 即便那时李戟川不死,他也会死在月圆时的魔族剿灵之中。 他被迫提前的死,解救了千千万万百姓。 在成年之后,李戟川甚至偶尔还能诡异的理解法显等人的做法。 毕竟,他们做到了以少换多。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死去最多人的,是身为主谋的伏龙寺。 或许他们真的是来这世间走一遭的佛陀吧。 经此一战,伏龙寺好些年都没缓过来,更是由原本可称得上通州前三的武修宗门落到了这般吊车尾的地步。 他们真心为救这满城百姓。 可为什么。 李戟川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心口发颤、疼的厉害呢。 而这次。 李戟川也以为,只是一次练心罢了。 月下树梢。 李戟川被血染湿了的眼睫抖了抖,他再是支撑不住,眼睫垂垂欲闭。 - “李戟川!” 一声呼唤。 猛灌进来的风掀起了他被血浸润的发丝,那无比强硬的、让人无法抗拒的融融暖意,扑面而来。 李戟川胸口死死闷着的气,忽然松了。 他忽然想起来。 阮蔚其实向他伸出过许多次手,只是,他每一次都不信她。 这次呢。 她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李戟川强撑着,偏过头,张开了眼。 就看见—— 大剌剌一道剑气径直劈开了大门后径直闯入的阮蔚。 和她肩上扛着的…… 麻袋?!?! 还是不断在蠕动的麻袋! 装了什么?我问你麻袋里究竟装了什么?! 啊?啊?啊—— 李戟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 道祖啊—— 阮蔚到底他娘的是什么品种的二愣子! 许是收到的冲击太过强烈。 李戟川浑身猛地一抽,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一瞬。 他好悬一口气没吊死。 就算这样,李戟川声如蚊蝇,还在强撑着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阮蔚啊了声,“什么?我听不见!你声太小了。” 她一面回答一面随手将麻袋一扔,转身,一脚踹向了门口的守卫。 “哎呦——” 姜榕榕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痛的叫了一声。 她挣扎着从麻袋里探了个头出来,定睛就对上了阮蔚的身影。 姜榕榕破口大骂:“阮蔚!” “你下次再拿麻袋套我试试?!还扔我!你居然还扔我!” 阮蔚忙得要命,漫天剑影呼啦啦的飞。 她没好气道:“这么点高度喊什么喊。别喊了,你快救人,我出去砍人!” 语罢,她又一跃,飞身出去和那群侍卫缠斗在了一起。 姜榕榕骂骂咧咧的起身,“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本来开局跟望溪行那个控制狂分在一起就已经够倒霉的了,她连城都不让我们进!这次小比我都准备摆烂了,结果出来洗把脸都能碰见你个瘟神!!!” “算老娘倒霉,你个宝气——” 姜榕榕从麻袋里爬了出来,一边骂人一边迅速的把住了李戟川细弱的腕子。 “我天。” 姜榕榕惊叹了一句,“浑身的血都换了一遍——” “你竟然还活着?!” 李戟川,“……”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不知道闭嘴吗。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 尊重一下他这个万年老头的灵魂,也爱护一下他九岁时期的身体ok? 姜榕榕虽然惊奇,但动作很快。 淡绿色灵气渐渐的输送到了李戟川体内。 移动泉水—— 逢春术!启动! 李戟川瞬间就感受到了这具幻术所造的身体里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他也算活了极久,看得出姜榕榕所修行功法之不俗。 若是当初、若是当初修行这种功法的人能来到边陲城—— 他们是不是与魔族也有一战之力呢。 他忍不住问:“你这功法在哪学的?” 姜榕榕瞬间警惕,“干嘛。” “想学?不可能,你又不是木灵根,学不了的。” “再说了,这是我师尊独创的功法,他说过他只教我一个的。” 李戟川,“……” 搞得好像他会抢似的。 李戟川懒得再说话,身体很疲惫,他便顺从的闭上了眼。 耳边是姜榕榕细细碎碎的嘀咕声。 更响些的,是阮蔚在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还有他家的窗墙桌瓦被撞烂的声音。 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李戟川不知道这用热闹来形容是否合适,但他知道,外边那二愣子一出现,自己忽然,也不是那么想死了。 李戟川在心中叹了口气。 拆家呢。 拆家好啊,有活力啊—— …… 丫的阮蔚! 你给老子赔钱啊啊啊啊啊啊啊!!!谁叫你幻境就可以这么拆家的?!他复原起来也是很耗时间的好不好!!! 李戟川的手背瞬间绷紧,死死的绷住了。 吓得姜榕榕都叫了声:“我靠,人还没死就尸僵了?!” 她扭头冲着外边大喊:“阮蔚,别打了!!!这小玩意儿快死了——” 李戟川,“……” 这姑娘说话忒不吉祥了。 “死了?” 阮蔚扔出几张爆炸符,又一次阻挡了敌人的攻击,她还分神回答:“你逢春术不是能起死回生吗,回一个啊你倒是!” 姜榕榕焦急,“那都是吹的!” “要真这么牛逼能从地府里抢人回来,我师傅早让那十殿阎罗给拉去执刑了!!!” 害! 这不是商业需要嘛 ~ 吹嘘自家神技多么多么牛,吸引更多的人来就医,这不是医馆必备营销策略嘛,嘻嘻。 阮蔚,“……” “那怎么办?” 她忽然想起了当时抢姜榕榕时,那试图冲上来阻止的另一名万丹谷嫡传。 阮蔚,“哎!我抢个时浮蝉回来行不行?” 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场景诡异的安静了一瞬间。 阮蔚,“行不……” 姜榕榕“啪”的一下就把窗户关上了。 “不用!” 她面色渐渐变得失控,原本的温柔美人表情扭曲着。 姜榕榕阴狠道:“我、能、治!” “瞧不起谁呢!时浮蝉那呆子怎么可能比我行!我治、我治、我治不死你!!!” 望息谷,一个从来都瞧不上万丹谷的宗门。 他们两家一直都是竞争对手(望息谷单方面决断)。 万丹谷的发展道路很多,他们不止是治疗。 望息谷就不一样了,他们纯纯医修。 今日,若是放任阮蔚掳了时浮蝉来,治不好就另说;可时浮蝉若是治好了李戟川,那她姜榕榕这小圣手的称号也就别想再要了! 李戟川看着面前忽然暴起的姜榕榕。 他垂眸,又看见了自己那已经被扎成刺猬的半边身子。 李戟川,“……” 突然也不是很想活了。 要不然你们还是让我去死吧。 反正他死了之后还能活过来,他要是再让姜榕榕扎一阵子,这可就真的说不准了。 虽然不懂为什么姜榕榕忽然燃起了斗志。 但,出于对移动泉水的自信,阮蔚还是安心的继续迎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