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p>
“可怜白发生!”</p>
元载听得又惊又奇,特别是这句“了却君王天下事”,暗想:“若假岳丈十年之期,必克吐蕃,功绩直追太宗时期的卫国公。”</p>
一首祭诗下来,描绘了醉卧沙场,号角声动、军营分食等壮丽景象,为君王收复国土,平定海内,取得世代相传的美名。</p>
而最后一句“可怜白发生”,又峰回路转,读之便心生黯然,感人泪下。</p>
自古投军赴疆,为天子戉边,常常是“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p>
家国边疆,塞外荒漠,有志投笔从戎的将士熬白了少年头,只求身后美名扬。</p>
元载喃喃道:“阿郎,这是你写的?”</p>
王震含糊其意道:“是的,意之所至,词句倒难得工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p>
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好诗啊,好诗,王将军在天之灵,当得厚慰。我等武夫舞刀弄棒,大字不识几个,后人里竟出了文曲星。”</p>
这一声音极为浑厚爽朗,王震甚至被吓了一跳,只觉头顶上的屋瓦都被震得摇晃,如突然落下的惊雷般。</p>
门外,一名身长八尺,眼如紫石稜,须如蝟毛磔,却是个番邦胡人,相貌大异于中土人士。</p>
他手里提着一只酒坛,腰里别着玉佩,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进来,瞥眼瞧着王震道:“你是王忠嗣的儿子么?果然有几分他的英姿。”</p>
王震见他没有敌意,便问道:“不错,我正是。不知将军尊姓大名?”</p>
元载却已从他的形貌特征中猜了出来,试探地道:“难道是哥舒……”</p>
胡人哈哈大笑,摇头道:“正是,我就是哥舒翰。”</p>
元载听他亲口承认,仍是有不小的震惊,抱拳道:“原来哥舒节度使,失敬失敬。”</p>
哥舒翰身材高大,比王震跟元载都要高出一个头,两人都需要抬起头望他。</p>
王震没想到他会来此,心中欢喜不尽。</p>
当年一案中,李隆基命三司会审王忠嗣,若非哥舒翰极力求情,以性命担保,恐怕就不是贬到随州那么简单了。</p>
哥舒翰望了王震一眼,笑道:“你的事我听说了,当真是好本事,在那样的情况存活下来。”</p>
说罢,自顾自地将供台上的三只酒碗里的清酒给倒在地上,溅得到处都是。</p>
元载眉头一皱,只觉这胡人粗俗不堪,根本不懂得中原礼仪,但碍于情况跟对方身份,又不好说什么。</p>
哥舒翰一边将碗摆好,一边拔开酒塞,重新倒了自己的酒,嘴里喃喃道:“我听说王将军的灵堂设在此地,脱了朝服立马就过来了。唉——这样的清酒,王将军生前怎会喝?他爱喝的是我手上的酒。”</p>
元载眉头舒展开来,心想:“哥舒翰看着五大三粗,一大早的跑到灵堂前,居然是怕我们祭拜岳丈的酒不好喝,倒是有心了。”</p>
哥舒翰倒完酒后,又郑重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都掷地有声。</p>
王震连忙伸手去扶他,轻声道:“哥舒翰将军,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