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跟着士晟推开西厢房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吴嫂。 “吴嫂,你咋在这呢?” 春妮刚哭过,眼圈还有些红肿,看见吴嫂,就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扑上去。 吴嫂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嘶……” 春妮抽了一口冷气,吴嫂的手触到了她的伤口,那种钻心的疼痛又重新涌上来。 吴嫂忽然想起来,春妮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了。 身上肯定已经被蚊子咬的满身是包了。 “士晟,把灯拿过来。” 吴嫂吩咐自己的儿子。 虽然春妮年龄不大,也猜出了屋里这三口人的关系。 “吴嫂,这都是你家人吗?” 吴嫂点点头:“老头子和儿子。我们家三口人都是常年在井家大院帮忙!” 原来吴嫂一家人都是井家大院的长工。 “家里还有两个闺女,和爷爷奶奶住在外面。老头子喂牲口做豆腐,起早贪黑,我也要起早做饭,所以一家人都住在这里了。” 听吴嫂解释了一遍,春妮知道了吴嫂的男人叫吴俊平。 吴俊平四十多岁,但面相要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老气。 人黑瘦,胡子拉碴的,感觉都有五十岁了。 憨厚老实,听老婆说到自己,嘿嘿一笑,就算是和春妮打过招呼了。 笑过之后,依然坐在炕沿上,沁着脑袋抽他的旱烟袋。 至于她儿子,春妮从三少爷的骂声中就知道了叫吴士晟。 士晟把那盏破旧的煤油灯拿过来,用针尖把油捻子挑大一点。 原本昏暗的灯光瞬间亮了很多,只是油烟子却更大了。 借着煤油灯的光亮,吴嫂吃惊的发现,春妮的后背上,尤其是脖子下面一圈的地方。 好多蚊子把肚子吃的鼓鼓溜溜的,鲜血把肚皮都快撑爆了。 蚊子薄薄的肚皮呈现出诱人的红色。 由于吃的太饱,它们只能老实的趴着,别说飞了,连动一下都不能了。 吴嫂叹了一口气:“他爹,别抽了,这闺女后背上都是蚊子咬的包。你把烟袋锅子晾一晾,一会弄点烟袋油子,给她抹点,解刺挠!” 吴俊平没言语,嘴上却嘬的更快了。 吴嫂看见他没停,急了:“我和你说话呢!你没听见?” “听见了,我把这锅抽完,抽的半拉磕几的!一会把烟袋锅子浸水里,眨眼之时就凉了!” 吴俊平看着老实,主意倒不少。 吴嫂不再言语,专心给春妮拍蚊子。 哄不走,也拿不下来,只能全部捻死。 吴嫂用手一抹一片,春妮的衣服上立刻染上一片污渍。 现在的情况,先顾孩子吧,至于衣裳,脏了可以洗。 吴嫂的手劲大了一些,她一抹,春妮就哆嗦一下。但她至始至终没有吭一声。 等到吴嫂把撑饱的蚊子全部捻死,那些半饱的早就飞起来了。 屋里嗡嗡声不绝于耳。 士晟把煤油灯放在窗台上,满屋子撵蚊子去了。 吴嫂看了一眼春妮的衣裳。 “士晟,拿衣服挡着点,给春妮换件衣裳。” 好在春妮上午脱下去的衣裳被吴嫂洗干净,并且缝补好了。 要是没有那件衣裳,吴嫂就是想给她换一件也没有。 谁家还不是里里外外一身皮呢! 就这么一间睡觉的地方,春妮虽然小,也是个姑娘,屋里两个男人,换衣裳总是要背着点人的。 士晟从炕上跳下来,把身上的汗衫子脱下来,用手举着,头低下去,刚好遮住春妮的上半身。 中午用鸡毛掸子抽破的皮肤,血迹已经和衣裳沾在一起了。 吴嫂脱了一下,就感觉出异样了。 心里不禁有些画魂:“这丫头难道身上还有伤?” 心里怀疑,手上的动作轻了不少。 即便这样,春妮还是疼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衣服脱下来,吴嫂惊呆了。 春妮后背上,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疙瘩,显然是蚊子咬的。 但一条条的血凛子,交错纵横,整个后背肿起来足有半寸厚。 这明显就不是蚊子咬的,而是被打的。 这闺女满打满算才来了不到一天,这会是井家打的吗? 吴嫂颤抖的手慢慢抚摸春妮的后背:“春妮,这是谁下这样的狠手啊?” 春妮虽然看不见自己后背的伤,也知道肯定伤的不轻。 大半天下来,就没断过疼。 “是大少奶奶用鸡毛掸子抽的!” 春妮的声音很小,屋里蚊子的嗡嗡声都比她的声音大。 “为啥呀?” 吴嫂很吃惊,大少奶奶是井家四个少奶奶中长的最好看的。 平时也是少言寡语,一副心性淡薄的样子。 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心狠的人。 “她性子是清冷了点,为啥这样打你呢?” 春妮低下头,不再言语。 心里可不服气:“性子清冷?分在谁的面前,在邱管家面前脸笑的和花一样。可在自己面前,脸寒的能刮下一层霜!” 春妮心里想的,嘴上可不敢说出来。 昨晚上临睡的时候,奶奶告诉过她,只身在外,要多长点心眼。 见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她虽然不是太明白,也知道个大概意思。 她把脱下的衣服重新披在身上,两只胳膊交叠着,护住前胸。 她虽然年龄小,可也知道,屋里还有两个男人呢!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丢人! 看见春妮不肯说,吴嫂也没有继续逼问下去。 毕竟谁都有难言之隐,更何况是在大院里,有些事是要守口如瓶的。 本来以为只是蚊子咬的,抹点烟袋油子,几天也就好了。 现在后背这么严重的伤,吴嫂的心里涌起一阵伤感和无奈。 居然感觉有点束手无策了。 “他爹,春妮的后背上有鸡毛掸子抽的伤,肿的能有半寸高,有些地方都破皮了!” 吴嫂心急如焚的说。 由于士晟用衣服挡着,吴俊平看不见,吴嫂尽量让自己口述的比较详细。 遇到关键事,吴嫂没了主意,还得寻求男人帮忙拿主意。 “你先让她上炕躺着,我上那屋看看去,前几天老黄铡草碰坏了手,他老婆给拿了不少红伤药,应该能用得上,我去看看,剩没剩!” 吴俊平话没说完,人已经在门外了。 井家大院的长工不止他们家三口人,隔壁屋里还住着两个大老爷们。 吴嫂心里很满意,别看男人平时干啥磨蹭,关键时候还是分的清缓急的。 春妮脱了鞋,在吴嫂的帮忙下,趴在炕上。 吴嫂把一件衣服轻轻盖在她的后背上。 春妮闭上眼睛,但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身上又痛又痒,几乎无法忍受。 这种感觉从皮肤表面一直延伸到骨髓深处。 春妮的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她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