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越来越近。 和他们手上持着的火把一样晃眼的,是他们身上的捕快服。 为首的捕快一脸狠厉。 “哥,你要为我做主啊!”俞茹见到那为首的捕快,立马哭着跑了过去。 胡员外气得全身颤抖,他手颤抖着指着那捕快,道:“俞斌,阿豪可全招了,你还要包庇俞茹?” 俞斌面无惧色,眼神凌厉:“事实到底是怎样的,得到衙门审了才算。你们说的,不算。” 他看向依然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阿豪,抬头看向众人:“谁动的手?” 天公道人直言道:“我动的手。” 俞斌打量了一会天公道人,又打量了一会儿詹眉。 “装神弄鬼,私自用刑,跟我去衙门走一趟。”俞斌说完,背对着众捕快挥了挥手。 捕快们心领神会,拔出腰间长刀,将天公道人和詹眉围住。 天公道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而是转头对胡员外道:“你夫人的病已经查清了原因。” 胡员外不知天公道人为何在此时说这番话,但他说的是实情,于是胡员外木讷地点了点头。 天公道人道:“那这银票我拿走,不过分吧?” 胡员外道:“不过分。” 天公道人点了点头,慢慢走向詹眉,将剑缓缓还回鞘中。 就在剑完全入鞘时,天公道人凑到詹眉耳边轻声道:“跑。” 话音刚落,天公道人拉起詹眉的手便纵身跃上房梁,而后拼了命地往前跑着。 捕快们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一愣,俞斌最先反应过来,吼道:“给我追!” 俞斌说罢,纵身跃上房梁。 其余捕快并不会轻功,只能在地上跟着跑。 天公道人带着一个詹眉,速度自然慢了一些,眼见便要被俞斌追到。 他从怀中掏出八张黄符,掷向俞斌。 俞斌并不知这黄符有什么门道,但见到天公道人把黄符当暗器掷了过来,也是本能地横刀去挡。 就在他横刀去挡的时候,黄符倏地自燃,自燃时冒出阵阵迷烟。 俞斌捂鼻后退,却也错过了追上天公道人的时机。 天公道人拼了命地往镇外跑去。 其实打一开始,天公道人便知道胡夫人的病并非什么鬼神所为。 ——前文便有提到过,他自己打心底就不相信鬼神之说。 等到了厨房看到那些在煎煮的药时,他已然明白是有人要设计陷害胡夫人——那药里很明显地放了能让人致幻的毒药。 这种毒药并不稀奇,但凡认真学过医的都懂。 所以天公道人更不明白,为何全镇的大夫都来了胡府,却都说查不出胡夫人的病因。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有个人让他们全住了口,让他们不敢将实情说出来。 那是谁呢? 有这种能力的,自然是坐在衙门里的人。 所以,天公道人才会说需要衙门的捕快来助阵。这也是赌胡员外救妻心切,没有防备心,事情如愿,他真的把俞斌和俞茹这层关系说了出来。 只是天公道人万万想不到,县令竟也是俞茹的亲戚。 天公道人一想到那些来府上驱邪的游方道士,不由得哑然失笑。 十个游方道士中,若能有一个真正有点道行的,那可真是要感谢老天爷的眷顾了。 不幸的是,胡员外遇到的都是些只会装神弄鬼、骗取钱财的江湖骗子。 当然,天公道人自知在这件事上也并非清白,毕竟他也利用了人们对鬼神的迷信,欺骗了胡员外。 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天公道人自信能够胜过那些捕快。 但如果真与捕快交手,事情的性质就会彻底改变。 他只是逃跑的话,俞茹他们心中有鬼,必然不敢大肆声张。 但如果天公道人真的与捕快交手,甚至一时失手伤了人,或者有捕快在他手中神秘死亡。 那他和詹眉的前路就会变得困难重重。 他本意只是想赚些钱,早日赶到永州与林玄儿他们汇合,实在不想招惹太多麻烦。 若问为何天公道人明明知道这件事的蹊跷,依旧要管? 那就得问问天公道人心里的那杆秤了。 镇外,荒郊。 天公道人确认身后再无追兵,也是舒了口气。 他缓缓往前走着,詹眉也默默跟在他身后。 詹眉道:“你真聪明。” 天公道人问道:“你为何突然夸我聪明?” 詹眉道:“若跟他们动手,我们便成了与官为敌的大盗。所以你只拼了命地跑。” 天公道人眉头紧皱:“还有呢?” 詹眉道:“若跟他们进了衙门,我们俩估计就得莫名其妙死在狱里了。” 天公道人心中一惊,试探问道:“还有么?” 詹眉叹了口气,道:“可惜那阿豪了,他活不了。” 天公道人驻足,仔细看着得了失心疯的詹眉。 夜很黑,但她脸上的面具却格外显眼。 天公道人后退一步,谨慎道:“你记起以前的事了?还是,你本来就是在装疯卖傻?” 詹眉愣了愣,表情有些疑惑,可被面具挡住了。 “我没疯。”詹眉淡然道。 天公道人大惊,正想着要跑,却又听到詹眉语气中带着一丝甜腻:“我只是在庙里等我相公,只是和你去寻他,为什么你们都要说我疯了?” 天公道人悬着的心稍微安定了些,但他依然警惕着。 “那你刚才那些分析是怎么来的?”天公道人觉得,若非詹眉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根据自身经验判断,根本说不出这番透彻的言论。 詹眉挠了挠头,道:“我不知道,我就是有些心疼阿豪和胡员外,还有胡夫人。然后这些话突然就从脑海里冒出来了。” 天公道人开始犹豫了,他有些吃不准詹眉是真疯还是假疯。 “要不等她睡了,然后我偷偷跑掉?”天公道人看着詹眉脸上十分唬人的面具,沉思着。 詹眉突然开口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我们跑了好远,跑得好快。” 天公道人愣了愣,点头道:“嗯。” 詹眉低下头:“我渴了,你有水么?” 天公道人伫在原地,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詹眉。 良久,他叹了口气:“罢了,命也。” 说罢,天公道人转身往前走,背对着詹眉:“包袱落在胡府忘带了,我们往前走走看,或许能找到水源。” 詹眉轻轻嗯了一声,跟着天公道人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