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应无疾初至潭州,只身乘坐一辆简朴的马车;如今离别,依旧孤身一人,马车依旧。 他将所有积蓄,尽数投入到湘军的建设之中。 至于湘军到底解散不解散? 应无疾已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多想。他也无力再去左右。 应无疾坐在马车内思考着事情,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应无疾问道:“为何停步?” 马夫道:“路被堵了。” 应无疾道:“我们先让对面马车前行。” 马夫带着哭腔,道:“是被百姓堵住了去路。” 应无疾闻声,心中一震,掀开车帷。 只见街道两旁,百姓们泪眼朦胧,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他们中有辛勤耕作的农夫,有热情待客的茶商,有酒楼中的掌柜。 总之,这长街上,站满了潭州各行各业的人。 马车前方,百姓们手挽手,堵住了出城的道路,领头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应无疾见状,心中大惊,立马下了马车,道:“乡亲们,你们这是何意啊?” 话音刚落,百姓们倏地跪了下来,一时间哭声震天。 应无疾立马走了过去,先将那个领头的老人扶了起来,问道:“老人家,你们这是何意啊?” 老人道:“潭州因为有应大人在,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太平。应青天,你能不走么?我们……我们着实不舍啊!” 应无疾道:“老人家,应某乃是皇上之臣,皇上有其它安排,我不得不走。你们、你们也莫为难我了。” 老人急切道:“我们已联名写信请愿,望应青天能继续留在潭州当巡抚使。” 应无疾惊道:“这万万不可啊!老人家,你们这样做是陷我于不义啊!” 佞臣上书应无疾罪状其中便有一条——潭州百姓只知应无疾,不知皇上天恩,此乃僭越大不敬。 若潭州百姓当真联名上书,那这罪名就坐实了。 应无疾将其中利害关系讲给了老人听。 老人闻言大惊,道:“我、我不知朝廷竟是这般凶险之地。是我们鲁莽了,差点把应青天推入不义之地。” 应无疾拍了拍老人家的手,道:“你们的心意,应某心领了。” 说罢,挡住马车去路的那帮人缓缓退到了街道两侧。 应无疾眼中噙满了泪,转身便欲回到马车里。 就在他要上马车时,街道两边的百姓再次跪在了地上。 “恭送应青天。” “应大人,我们舍不得你啊!” 一时间,声如雷般响彻苍穹。 官可否给百姓下跪? 我不知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先例。 但应无疾跪下了。 他对着左侧的百姓跪地叩拜后,又起身对着右侧的百姓跪地叩拜。 应无疾起身,再次作揖道:“承蒙乡亲们厚爱。我应某人,此去不知何时再回。江湖路远,望各位乡亲,珍重!” 话音刚落,他决绝地像是在逃离一般走上了马车。 车夫也已哭成了泪人。 他颤抖道:“应大人,真的不能留下么?” 应无疾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道:“起程。” 马车已驶出了城门,百姓们跟在马车后面走。 直至送到回首看去潭州城门已如绿豆大小,百姓们才驻足目送。 应无疾来时,山路蜿蜒,青山如画,绿水如碧。 去时,依旧是这幅画卷。 可却又有不同。 他来时,潭州地界贼匪横行。 去时,再不见一处匪寨。 悠悠苍天,烈日昭昭。 应无疾的心却似感受不到这晴天的温度。 他哭的眼泪纵横。 为百姓送行感动而哭。 也为自己心中理想再次破灭而哭。 车内,有一把剑,还有两个包袱。 一个包袱里装着他的随身衣物。 一个包袱里装着书——兵书。 应无疾打开装着书的包袱,看着那几本被他翻的封面都已破烂的兵书陷入沉思。 一滴滴泪,带着不甘,打在了兵书的封面上。 他颤抖着手,捧起一本兵书,一咬牙竟是要撕将书撕掉。 可就在撕出一个小裂口时,应无疾停下了手中动作。 他不服!他不甘! 收复朔州,反攻辽国,是他毕生的夙愿。 可是,他即将去邻理县当个县令。 收复朔州,反攻辽国这种事情,便再已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应无疾无奈地叹着气,喃喃道:“书何罪之有?” 他将兵书合上,收回包袱中,用力地将包袱系上了死结。 ——这个死结,似也将他心中难平的夙愿锁死在了包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