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儿和徐天佑回到酒家。 只见叶群城站在柜台前死死盯着一处。 他盯着的地方是西门吹风坐的地方。 而此时,西门吹风坐的位置上还坐着两个人。 ——两个辽国人。 ——萧渊和独眼大汉。 萧渊笑道:“我的提议还望西门大侠能慎重考虑,本王是真的很欣赏你的剑术。” 西门吹风不说话。萧渊起身欲走。 萧渊转身时便见到了林玄儿。他笑道:“玄儿妹妹。” 林玄儿厌恶道:“谁是你妹妹?” 萧渊也不理会她,自顾自道:“酒家的酒菜很不错,可惜我们今日便要回辽国,无法再吃上这么可口的酒菜了。” 林玄儿不理会他,看向叶群城问道:“他们付了饭钱没?” 叶群城道:“还没有。” 林玄儿道:“这钱我们不收,当喂了路边的狗。” 独眼大汉听林玄儿如此辱骂,正欲发作。萧渊却笑着将他拦下。 萧渊笑道:“改日玄儿妹妹若跟林阁主来了辽国,我必定好酒好菜款待。就此别过,我在玄朝的朋友。”说罢,随手放了一张银票在柜台上便走了。 叶群城看着银票的面额,倒吸了口气。 林玄儿见状道:“你没见过钱?” 叶群城道:“这是张五百两的银票。” 林玄儿不说话。 叶群城道:“收是不收?不收的话我撕了。” 林玄儿道:“撕什么?钱又没错,捐了。” 叶群城问道:“捐哪?” 林玄儿想了想,道:“捐到慈幼局。” 慈幼局是朝廷设立的专门收养孤儿的慈善机构,类似于现在的孤儿院。 徐天佑笑道:“好想法。” 林玄儿走到西门吹风跟前,问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西门吹风喝了口酒道:“他说钦佩我的剑术,让我当他的剑术老师。” 林玄儿道:“你答应了么?” 西门吹风道:“我若答应,现在便跟他走了。” 林玄儿笑道:“不愧是我的朋友。” 西门吹风也露出了笑容。 徐天佑和林玄儿回来了,叶群城这个半日掌柜又坐回了西门吹风那桌。 西门吹风这一桌还有剩下的酒菜,叶群城不管不顾自己拿了副碗筷便坐着吃了起来。 徐天佑拿出李长白送他的酒谱,坐在空座上研究着酿酒技巧。 林玄儿核对着账目。 林玄儿皱着眉道:“这两壶酒没收钱?” 叶群城道:“我自己喝的。” 林玄儿笑道:“当你工钱了。”说罢,又继续核对着账目。 已到晚饭点,客人逐渐又多了起来。 林玄儿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笑得合不拢嘴。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闲的要长青苔了。 一卖报小童走了进来,徐天佑买下了一份《江湖日报》。 今天的报纸也没记载太多事,唯一让徐天佑感兴趣的是白莲教的事情。 他发现报纸上写的和赵天恒跟他讲的竟然毫无差别。唯一获取的新信息便是“保皇派”的首脑就是白莲教的教主陈北年。 除了徐天佑在看这份报纸外,头上长青苔的西门吹风和叶群城也凑过来一起在看。 叶群城道:“这‘革新派’的想法不错。” 徐天佑立马捂住他的嘴,道:“这话可别乱说。” 叶群城咳嗽了一声,偷偷看了一下周围,道:“没官差。” 西门吹风道:“我倒是更欣赏‘保皇派’。” 徐天佑道:“为何?” 西门吹风道:“‘保皇派’这种做法保证了原有秩序稳定运行,上层再怎么大刀阔斧的改革至少不会祸及百姓。” 真的不会祸及么? 西门吹风说到这也停了一下,他换了个说法:“至少百姓能活着。” 叶群城道:“那也算活着?即使活着有个人样?” 西门吹风道:“能呼吸,能说话,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怎么不算活着?怎么不算有个人样?” 叶群城道:“畜生也能呼吸,能说话,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叶群城喝了口酒道:“我就觉得‘革新派’好,房屋破到一定程度再怎么补也是破的,也会漏风漏雨。把楼推了重建才是正解。” 西门吹风道:“所以说你是莽夫。” 叶群城道:“莽夫有什么不好?至少不是鸵鸟,至少血是热的。” 两人同时看向徐天佑。 徐天佑问道:“你们看我干嘛?” 叶群城道:“要你选的话,你是当读书人还是莽夫?” 徐天佑道:“两位大侠别这样,我只想好好经营好这个酒家和玄儿平凡地度过余生。” 叶群城起身要走。 西门吹风问道:“你去哪?” 叶群城道:“我去当莽夫。” 他们坐的桌位离柜台最近,他们的聊天林玄儿都听在了耳里。 林玄儿急道:“你疯啦!那可是叛国的事。” 叛国二字如重锤般击在了他心里。 叶群城停下了脚步。 酒家在古代可是收集情报最好的地方。 五湖四海的人,朝堂的人,江湖的人都要吃饭喝酒,吃饭喝酒便会找一间酒家。 他们除了带来银子,还带来了各处的消息。 叶群城在佑玄酒家待了数日,即使不想听,也能听到许多信息。 玄朝现在无非就四字总结——内忧外患。 叶群城是莽夫,是个有着一腔热血的莽夫。没有哪个一腔热血的莽夫听到这些国家动荡的信息时心里不会有要出一份力的冲动的。 叶群城是莽夫,是有着一腔热的莽夫。他心里也突然萌生出了出自己一份力,结束动乱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的想法。 这想法一出现,便如野火燎原一般。 叶群城立在原地,看着手中的剑。 他道:“我不知道‘保皇派’和‘革新派’到底哪边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我知道有一件事一定是正确的。” 林玄儿道:“什么事?” 叶群城道:“驱赶外族。”说罢,他将剑放在了柜台上。 林玄儿道:“什么意思?” 叶群城道:“我要去寰州。” 西门吹风道:“你不想跟我决斗一分高下了?” 叶群城道:“现在不想了。” 西门吹风眼里闪过失落之色,道:“若我在跟你决斗前被别人杀了,你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叶群城道:“所以好好在佑玄酒家待着,留着命等我回来。” 西门吹风倏地笑出声,也站起了身,将自己的剑放在柜台上。 叶群城道:“你这是做什么?” 西门吹风道:“我自然不会死,但我怕你死在寰州。你剑术太差,我不放心。” 这一次叶群城却不反驳他。 两人正欲走。 林玄儿急道:“等一下。” 西门吹风道:“何事?” 林玄儿道:“你们佩剑都不要了?” 叶群城道:“等我们回来再来取。” 林玄儿道:“这路途遥远,你们有钱么?”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互看了一眼,没人说话。 林玄儿笑道:“还好你们有我这个朋友,我有钱。”说罢,将那五百两银票从柜台里拿出来,递给了西门吹风。 徐天佑眼带笑意地看着林玄儿。 林玄儿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徐天佑道:“你这人初看很惹人喜欢。” 林玄儿道:“看久了就腻了?” 徐天佑笑道:“越看越让人喜欢。”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就这么背对着佑玄酒家,迎着血红的夕阳,迎着秋天萧瑟的晚风离去了。 ——这一走,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