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乞丐发出的嘈杂声响将苏子曦吵醒。然后在苏子曦的目光中，蹒跚着脚步走到一家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当早餐，再次走到集市边，朝着来来往往的人伸手讨要食物和钱。 已经一天一夜，甚至更久之前都没吃过饭的苏子曦也是揉着眼睛，远远地跟在乞丐身后，却也不准备行乞。 她就这么看着，然后低下头，消失了一段时间。一直到了晚上，乞丐回到公园之后，看到她的身上多了些伤口，看起来，应该是被打了。 当然，她的肚子也在叫。 她看到乞丐又提着一袋包子回来，原本干涸的口腔，顿时分泌了无数的唾液。 但，在她准备开口讨要的时候，乞丐将包子取出来，放在那肮脏的腋下用力的夹了两下，然后再取出来吃。 午夜，流星划过夜空。那轮明月看着流星，也看着躺在地上蜷缩着的苏子曦。肚子里的饥饿感已经让她在夜里无数次的醒来。 她抬起眼，那双虚弱的眼睛望着湛蓝的半弦月，原本被灰尘蒙蔽的眼睛，也渐渐地充盈了些许光芒…… 第三天。 两天两夜，未曾进食。 好在公园里，那些水龙头还会产生纯净的自来水，以至于让她还算是不会昏迷。 她尝试过偷窃，也尝试过找工作，但是对于现在这副已经在温室里养得滋润的身子，重操以往的旧业也变得危险无比。也没有人会要一个浑身肮脏的不成样子的乞丐。 无家可归，乞讨，手和脚也就只能维持着短暂的行走，这两天的生活，在苏子曦的眼里宛若地狱。 会死吗……？ 一点寒冷，一点饥饿，就足够杀死一个人了，对吗？ 想要逃……但是自己根本就无法长时间行走……而且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根本无法逃出在唐郁的掌控。 每天晚上，肚子里的叫声吵得人根本就无法安睡。每次昏昏沉沉的被吵醒，就只有更加剧烈的饥饿，和恍惚的精神…… 老鼠很脏，身为下水道的东西，它当然只会做让人觉得恶心，反感的事情。但是…… 偷，是本能；乞讨………？ 今天，她拖着脚步跟在乞丐的身后。 咕噜噜噜噜……… 离得很近。 “哟嗬，这苏家的大小姐怎么又丢了啊？我记着，不是前几年才丢了吗，怎么现在又不见了？又被恐怖分子抓了？” “嗨，你管他的，反正又不是在咱这地方消失的，指不定就是人家大小姐离家出走，满世界游山玩水去了。” “不是吧？这次可是有悬赏金的，整整十万呢！只要提供有效线索就给！” “啊？我看看…………哟，真的啊？不过我看这大小姐长得好生漂亮，被抓走了铁定得玩脱层皮，嘿嘿……” “你说就你这满脑子的黄腔，就活该你考不上研。” 苏家的大小姐？ 原本虚弱的苏子曦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同时彬彬有礼的说道：“我就是苏子曦啊！我就是那个被恐怖分子带走的苏家小姐！” 这样的自称自然是有效的，苏子曦说出这样的话后，那两个准备爬山的男生立刻转过头，同时惊讶地看着她： “你是苏子曦？你说……你说苏家大小姐？” 苏子曦点了点头，同时撩起头发，将自己的面容暴露在两人的面前：“对！我就是苏子曦！如假包换的苏子曦！” 因为激动，因为比起挨饿受冻，她更喜欢温室的冷眼，因为她的选择，是安逸的生活。 所以，她没有听出来，这两个男生后半句话里所蕴含的鄙夷，和嘲讽。 “臭乞丐，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个女的，都能叫苏子曦？” “笑死了……哈哈哈。臭老鼠，我建议去找条小河沟，去看看你的脸有多丑，身材有多糟糕，你这东西甚至让我对你连多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你这个臭要饭的，竟然还敢说自己是我老婆苏子曦？” “看一眼就成你老婆了？好了好了，一个可怜的女乞丐犯癔症罢了，赶紧给她两块钱打发打发。” ………什………么？ 苏子曦待在原地，脑袋痴痴的歪着，没有了任何的表情。这两个男生互相攀着肩一起嘲笑了两声，然后从怀里掏出几张零钱丢在地上。也不再理会乞丐，走掉了。 人群和车辆的来往中，只有苏子曦一个人站在原地，垂着头，这张嘴……就像一个被人随意抛弃在路边的木偶。 乞丐在乞讨之余瞥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个理所应该的冷笑。躲在一个阴凉的地方，准备休息一下，等待着下一个人潮高峰期的到来。 可是，过了大概两个小时之后…… 他看到，这条街的末尾，多了一个虚弱的身子。 这个饿了两天两夜的女孩，她的身材也已经远远不如以前的那般丰满。她垂着头，看着从自己耳边落下的，被灰色污垢侵占了原来金色的头发。憋着一口气，向着吵闹的人群，伸出了双手…… “……请……给我一些吃的吧……叔叔……行行好……给我一点吃的吧………” 尊严？ 在肚子里的饥饿和被否认的绝望面前，这种可笑的东西也许能让老鼠放弃偷窃，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任由厌恶它的人们观看，玩弄。 在浅浅的惊讶之后，乞丐观察着苏子曦。只见她总是会远远的站在路人身边，低声下气的哀求着食物或者零钱。 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的动作和声音，并不是那么的心甘情愿。 可是，老鼠还是伸出了手，向着人们，伸出了乞讨的手。 没钱，有没钱的痛苦。 饥饿，寒冷，所有人的冷眼相对。 有钱，有有钱的心酸。 冷漠，蔑视，笼中鸟的飞蛾扑火。 所以，为了在现在的情况中活下去，虚弱的老鼠选择了收好爪子和牙齿，伸出了那只小小的，脆弱的手掌……… 几乎是第二天，苏子曦从睡梦里醒来后，那位乞丐已经消失了。无论苏子曦怎么寻找，也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反倒是她最近经常能看到已经三天不见的唐郁，抱着一杯奶茶对着自己笑。 兴许是乞丐的存在限制了她的发挥，又或许是在饥饿的驱使下，苏子曦的动作也不再那么僵硬了，也渐渐的愿意主动主动走到别人身边，问别人要钱，要吃的了。 日复一日的，她那张原本还算是白嫩的脸蛋也逐渐的被一层薄薄的泥垢遮住。而人们似乎也习惯了这样一个有趣的乞丐，在看到她之后，就会像逗傻子一样弄得她满身灰尘。 又过了几天，苏子曦依然坐在那个脏兮兮的角落里休息，手里抱着一块今天早上讨来的钱买的油饼，一点一点的吃着。而唐郁似乎也觉得这样的一个游戏失去了它最好玩的阶段。在酷热的七月初，苏子曦已经连续乞讨了半个月之后，他拿着一大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来到苏子曦的身边，从她的头上倒下。 “………？” 苏子曦茫然地抬起眸子，望着唐郁。 而原本那些每天都会准时欺负苏子曦的人们，也不理解唐郁这样的帅哥也会刁难一个乞丐。 “今天，你不用要饭了。” 苏子曦一愣，随后，她抬起头，将最后一点面饼塞进嘴里。任由他淋湿自己的面孔和头发。 经过一整瓶水的洗礼，那张被污垢弄得面目全非的脸也重新露出了那张漂漂亮亮的脸蛋。 “下一个游戏，我们去做赌博。” “………赌博？” “对。那种把别人赌得倾家荡产，赔上胳膊大腿的赌博。” “我……不去。” “……你可能要饭太久，忘了你的小命是谁给你的了？” 唐郁猛的甩掉空瓶子，右手抓住她的衣领，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让苏子曦站了起来。 他依然凝视着面前这位少女，看着她那双如同一滩死水般的眼睛。左手捏着她的下巴，就算再怎么疼，她也没有吱声。 唐郁笑了一声，随即立刻转为最严厉的冷漠。 “走吧。” 苏子曦抬起头，张着那双透着清蓝的眼睛，说道：“……去哪？” “带你去海边玩玩。” “毕竟………” “老鼠可不能忘了自己天生就该做的事情。” 苏子曦看着唐郁的背影，呼出一口气。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生气之类的情绪。因为她已经找回来以前的感觉，那种为了生存，任何事物都能做的感觉。 半年无忧无虑的物质生活，已经让她彻底的被物质所俘获。而现在，她重新见识到人性中刻薄，冷漠，盼着别人不得好死的那一面。 抬起头，晴朗日空。 无边无际的天空，软乎乎的绵云，就在那里静静地，落入苏子曦的眼里，组成了两湾碧天，遥相呼应……… 苏穆庄园。 庭院花园里。 庄园的主人在凉亭里休息，这位父亲并不是对自己养女失踪的事情完全不上心。 自从苏子曦失踪，到如今已经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了。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无论是苏家势力范围的人，还是林家的人都没有找到苏子曦的任何踪迹。 车辆驶入庄园，苏御瑾打开车门，捏着手中的文件立刻朝着父亲休息的方向快步走去。苏毅辰看着眼中泛着烦闷的大哥，再看看头上这伤人的太阳，缓缓地叹出一口哀愁。 “子曦她……” 面对父亲的反问句，苏御瑾罕见的有些面露难色，筹措了一段时间后，才说道： “子曦，她确实在坎贝尔公国境内。” 文件打开，掉落一桌的照片，那赫然是一张张苏子曦的侧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