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越来越深,几阵秋雨过后,就连枝头的桂花也所剩无几了。皇帝下旨,十月底便圣驾回栾,内务府给慎贝勒和索绰罗氏择了十一月中旬的好日子,宫里宫外都紧赶慢赶地准备起来了。 这日早上众人去长春仙馆请安时,皇帝下了早朝就过来了。 “慎贝勒的好日子将近,太后很是高兴,想晋慎贝勒为慎郡王,熙太嫔晋为太妃,索绰罗格格可按多罗格格的礼仪出嫁,也算是给索绰罗家的脸面。只是皇后也身怀六甲,不宜操劳,这准备嫁妆的事,还得劳烦惠贵妃从旁协助,昭妃和敬妃也一同帮忙吧。” “是,臣妾领旨。” 沈眉庄为首,几个人起身行礼道。 皇帝略带柔情的目光落在了玉姝身上,含笑道:“姝常在现在有了喜,七阿哥也能跑跑跳跳了,宫里的喜事不断,朕有意晋姝常在为贵人。” 皇后笑着嗯了一声:“姝常在伺候皇上也有些时日了,如今有孕在身,晋封也在情理之中。本宫如今也怀着孩子,太医开了不少药膳方子,本宫吃着不错,待会儿本宫让人给你带回去照方调理,要是缺什么尽管来本宫这儿拿就是。” “臣妾多谢皇上、皇后,有幸得到皇后娘娘亲自照拂,是臣妾和腹中孩儿的福气呢。”玉姝懂事地站起行礼。 皇帝满意地握了握皇后的手:“皇后有心了,你自己也怀着身孕,先照顾好自个儿才是最要紧的。这些时日若有什么烦心事,就让惠贵妃帮你分忧吧,昭妃和敬妃也能从旁协助,你必得帮朕生一个白白胖胖的阿哥才好。” 皇后低头羞涩一笑:“众位姐妹都在这儿,皇上真是让臣妾难为情了。” 欣贵人惯是个会来事儿的,见帝后温存,立即开口恭维道:“皇上爱慕皇后娘娘,娘娘关爱六宫姐妹,皇家和睦,真是天下之大幸啊!” “好!欣贵人说得好!” 皇帝听着高兴,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长春仙馆里此时真是一派和睦。 几日后圣驾回栾。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马车队伍停了下来让贵人们都走动走动歇歇气。索绰罗氏与太后同一辆马车,太后想喝杯茶水,但茶叶由走在后边儿的宫女拿着,她亲自下了马车走去取一些,也是为了松松腿脚。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格格怎么亲自下来取东西了?可是皇祖母这儿缺些什么?” 是四阿哥来了。 索绰罗氏回头欠了欠身:“四阿哥有礼。太后娘娘想喝杯茶,我来取些茶叶,也是我自个儿想走一走罢了。” 四阿哥坐在马上,俯视着眼前的美人,轻轻嗯了一声:“若是宫女这儿没有好的,格格尽管差人来问我,我给皇祖母寻去。” “多谢四阿哥,都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自然什么都是备好了的。” 索绰罗氏有些感受到四阿哥粘腻的目光,低下头后退一步欠了欠身。 看见眼前人儿的疏离,四阿哥的神情冷了冷,礼貌道:“格格无需同我客气,再过些时日我便要称你一声婶婶了,都是一家子的人。” “怕太后等久了口渴,小女就不陪四阿哥说话了,小女先告退。” 索绰罗氏再次欠了欠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四阿哥若有所思的眼神跟了她好一会儿,直到一个小太监跑来找他,说前边儿马队快要出发了,皇帝正在找他,他这才收回目光离去。 回到了紫禁城后,慎郡王和索绰罗氏的婚礼变成了宫里暂时的头等大事。就连绣院里的绣娘们也专门拨了一批去赶制新娘子的衣裳和婚礼要赏人的荷包扇套之类的小东西。沈眉庄日日都亲自盯着内务府的人,甄嬛和敬妃也帮着仔细检查嫁妆单子。慎郡王那边儿诚意也足,亲自去求皇上皇后,添赐了不少聘礼,给足了索绰罗氏脸面。 就在大家伙儿都喜气洋洋的时候,阿哥所那边却有些阴雨绵绵。练了一天的字,他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子,往养心殿方向走了去。从阿哥所到养心殿甬长的宫道上,他远远看见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是三阿哥。 “三哥今日不用回长春宫陪齐娘娘用膳吗?怎么这个时候独自在这儿徘徊。” 秋冬天黑的早,宫里的灯还未全部点亮,三阿哥的脸几乎被周围的阴影吞噬,幽幽道:“四弟不也在这儿徘徊么?这个方向是往养心殿去的,四弟这是又要去讨皇阿玛的好?” 四阿哥无所谓地笑了笑:“父慈子孝天经地义,怎么到了三哥口中就如此不堪了?过两日便是万寿节,皇阿玛最喜欢的就是看到咱们兄友弟恭,三哥还是多想想如何孝敬皇阿玛吧。” “四弟好本事,虽然你亲额娘没了,却得到了皇额娘的垂怜,如今还在皇阿玛跟前儿如鱼得水。可若我是你,就会多留一份儿心,毕竟皇额娘现在不但有六弟,还有自己的亲孩子傍身了。不知道聪明的四弟还能分得多少皇额娘的宠爱?” 三阿哥阴森森的话落到四阿哥耳里,让本来就烦躁的四阿哥愈发不耐烦。他走近三阿哥,俯到他的耳边低语道:“就算我不是皇额娘亲生的,但我的两条腿还好端端的。三哥,就算你是长子,但你说皇阿玛会不会对一个腿脚不灵便的人寄予厚望?咱们满人在马背上得天下,你懂的……” 说完,四阿哥抬脚就快步走开了,头也没有回一下。 三阿哥的两只拳头越握越紧,直到手心都布满了紫红色的月牙印子。他身边的小太监看着四阿哥走到完全看不到背影了才低声劝着:“三阿哥,咱们走吧?四阿哥如今在皇上面前得脸,您可别再和他硬碰硬了。” “得脸?” 三阿哥无声地冷嗤了一下,想起那日从圆明园回来的路上,看见四阿哥巴巴儿地赶过去跟索绰罗氏说话的殷勤模样,不屑地撇了撇嘴,又继续一瘸一拐地往长春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