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进入了十一月。 下过几场雪后，天气越发的冷了。 王妃病了几日，众人都没去请安，一个个都窝在住处靠着炭盆火炉取暖。 唯有姜挽月，一大早带着丫鬟们出了门，兴致勃勃地去花园里收集雪水。 冬日花草凋敝，十一月又还不到梅花开放的时候，收集雪水容易，但要想得姜挽月要求的带花香的，就很难了。 但几个丫鬟们都没抱怨，跟在姜挽月身后听着她如数家珍地说不同时节用的不同水泡茶。 春日用山泉水，夏日用荷叶上的露珠或者竹沥水，秋日用霜露，冬日用雪水。 最好的雪水，是腊梅枝头，既洁净，又带有腊梅的清香，悠久不散。 丫鬟们听得心驰神往。 蜜儿伸手捅了捅绣春的胳膊肘。 “从前在姜家，主子也是这般自己收集水的？” 绣春点头：“那是自然，我们小姐……姨娘喜欢做这些，每次都亲力亲为。府里主子们都知道姨娘这喜好，前些年少爷们一起收集了四时的花露，酿了一坛酒，埋在了树下，想等着主子出嫁时再启出来。只可惜……” 绣春低下了头。 姜家被抄了家，那府邸已经不是姜家的了。 而小姐，也没能出嫁，而是做了靖王的妾室。 那坛酒，再也喝不到了。 蜜儿见她神情伤感，有些后悔问了这话，忙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都怪我多嘴，惹得绣春姐姐难过了。” 绣春收起了眼底的情绪，笑了笑。 “是我自己不好，不该提起这些事。姨娘如今过得也挺好的。” 丫鬟们的低语，姜挽月并没有听到。 她采够了雪水，笑盈盈地招呼大家回去。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就碰到了人。 骆青青裹着厚实的狐皮斗篷，头上戴着昭君套，身旁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小心搀扶着，朝这边而来。 两边的人都看到了对方，同时停下。 姜挽月扫了她一眼，主动开口。 “骆姨娘这是打哪儿来呢？” 骆青青抬手扶了扶昭君套，特意在中间那颗绿色的宝石上抹过。 “原来是姜姨娘啊！我才刚从前院陪王爷用完膳呢！王爷心疼我，特意赏了这块宝石，听说这是番邦进贡的，整个大周也不过三块儿。这宝石叫什么来着？” 她身旁的丫鬟接过话头。 “王爷说，叫子母绿。王爷心疼姨娘呢！” 骆青青一脸感动。 “王爷心意，实在让人惶恐。” 姜挽月看着这主仆演戏，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骆青青这矫揉造作的样子，也太夸张了。 靖王怎么会喜欢这样子的？ 她搓了搓手。 “那可要恭喜骆姨娘了，王爷如此在意你，想必骆姨娘很快就会再添喜了。” 骆姨娘还谦虚了一下。 “我身子弱，哪能那么快有喜？不过王爷倒是说了，有没有孩子，他对我都一样好。” 这种令人牙酸的话，骆青青也能说得出来。 姜挽月面露古怪。 骆青青摆明了是来炫耀。 那么大块的绿宝石，姜挽月也从未见过。 但要说整个大周只有三块……姜挽月是不信的。 若真如此珍贵，靖王得到了也该第一时间给王妃啊！怎么会直接就给了骆青青？ 这实在不像是靖王会做的事。 至于骆青青的炫耀，姜挽月只当没听到。 蜜儿却见不惯对方这么嘚瑟，忍不住叫嚷起来。 “这宝石既然如此珍贵，骆姨娘还戴出来干嘛？合该好好保管才是，最好设个桌案供起来，才不枉费王爷对您的一番心意啊！” 她一说完，绣春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骆青青一张俏脸唰得落了下来。 她的丫鬟显然和她心意相通，立刻大声呵斥道。 “什么狗东西竟敢这么跟我们姨娘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吗？还不赶紧跪下磕头给我们姨娘认错？否则的话，我们姨娘一句话告到王爷那儿，你们谁都没好下场。” 蜜儿眼神缩了缩，有些害怕。 绣春拉着她的手无声安慰，同时，看向了姜挽月。 姜挽月露出一抹淡笑。 “我的丫鬟，还轮不到骆姨娘处置。” 骆青青的眼神沉了沉。 “姜挽月，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还当自己是从前的三品大员家的女儿呢？罪臣之女，卑贱如泥，像你这般，本该充入军妓，被千人骑万人跨！别以为得了王爷几次恩宠，就能改变你罪臣之女的出身！” “配不配，也轮不到骆姨娘你决定。”姜挽月神色不变，“我是罪女又如何？王爷不嫌弃，王妃不在意，你骆青青又有什么资格来指摘？” “英雄不论出身，想当初太祖皇帝也是罪臣出身，不照样推翻了前朝暴政，夺得了天下？若按你这么说，太祖皇帝作为罪臣，也是卑贱之躯，就该认命？太祖皇帝的妻女，而该充入军中任人欺凌？” 她慢悠悠地说着，骆青青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 “你！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姜挽月反唇相讥，“本朝禁止官眷充军妓，这可是写入律法之中的。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无视大周律，一国之律，乃一国根本。怎么？你想反不成？” 骆青青眼神大震，手都跟着颤了颤。 “你强词夺理！你这是污蔑！” 姜挽月笑靥如花。 “我不过是顺着骆姨娘你的话说而已，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嗯？” 骆青青说不过她，落荒而逃。 见这主仆三人跑了，蜜儿又神气活现起来，朝着她们的背影呸了一声。 转过头，蜜儿一脸崇拜。 “姨娘太厉害了！竟然说得骆姨娘自己跑了，奴婢也想学姨娘，以后遇到谁都不怕。” 姜挽月失笑。 “想学我啊？那就多读书，读的书多了，见识增长，自然不会被她的一两句话激到。走吧！” 说完，姜挽月率先朝前走去。 蜜儿一脸的若有所思，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姜挽月这句话。 等她惊醒回神，看到其他人已经走远了，原地跳了起来。 “姨娘，绣春姐姐，等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