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成愣了一下，接着皱起眉头：“腰疼能是什么大病？我也跟你妈说了让她去看看，她不愿意去，是我拦着不让去了吗？” “行。”许徕冷笑着转身走进堂屋，从茶几抽屉里拿了一条烟出来，甩到了院子的地上，“有钱买烟抽，没钱去看病？” 又转身进厨房，从橱柜下层拎出来两瓶白酒，摔到地上：“有钱买酒喝，没钱去看病？” 酒瓶四分五裂，里面的酒流出来，散发出刺鼻的酒精味。 许建成站在原地愣愣看着她，随后暴怒着走上前，高高举起胳膊：“许徕娣！你反了天了！” “许建成！”许徕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我叫许徕。”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良久冷笑一声道，“你可真让人看不起。” 说完，她甩开手，走进卧室。 胡秀云已经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了，见许徕进来，她眼圈瞬间红了：“徕……小徕啊……你回来啦。” 许徕冷着脸看她：“能起床吗？” “妈没事儿。”胡秀云挣扎着想坐起来。 许徕看她眉头越皱越紧，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冷声道：“别起来了，躺着吧。” “徕啊，妈没事，妈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胡秀云笑笑，“你这孩子也是够倔的，说不回来就真的不回来了。 妈对不起你，没什么本事还一直拖累你，妈对不起你……” 她的声音愈发哽咽，许徕面无表情地将脸转向窗户的方向。 努力睁大泛红的双眼，说话却一副不耐烦的语气：“别哭了，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不再理会胡秀云带着哭腔的“不用”。 次日一早，许徕预约的车就到了。 没理会在旁边沉默着的许建成，许徕和许嘉珤姐弟俩一起将胡秀云驾到车上。 胡秀云开始有些抗拒，连声说着“不用”。 被许徕冷着脸看了两眼后，便只低头啜泣。 车子驶离村庄，在市中心医院门口停下。 许徕付了钱，在医院导诊护士的帮助下找了辆担架车，把胡秀云放到担架车上推进医院。 市中心医院人不少，不过许徕昨晚就线上挂了号。 问诊检查办住院，一通忙活下来，已经到中午了。 一上午做了不少检查，结果出来还要一段时间。 许徕一上午都在医院四处跑，此刻才算是有了点空闲。 胡秀云躺在病床上，看着低头皱眉盯着手机的许徕，嗫嚅了会儿，还是没说话，只是默默掉眼泪。 许徕感受到她的注视，抬起头看她又在哭，心底无奈之余又有些烦躁。 想问一句怎么了，又知道她肯定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 “妈对不起你”，“妈拖累你了”，“妈没用”…… 这些话，她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实在是厌烦了。 好在许嘉珤此时买饭回来，许徕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你们吃，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一趟，晚点再过来。” 说着她又看了眼许嘉珤：“你在这看着，我走了。” 许嘉珤点点头，把打包的汤面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跑到门口：“姐，帮我把数学练习册带过来。” “知道了。”许徕没有回头，快步走出了医院。 其实回家也没什么事，许徕看了下自己审签进度，做了张试卷就又赶去医院了。 但是这几个小时短暂的独处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下午到了医院，又是忙着到处拿检查报告，去门诊，看结果。 等所有的检查结果出来，已经七点多了。 许徕在病房坐了会儿，等许嘉珤买晚饭回来后，又急匆匆去找护士咨询护工的事。 不是许嘉珤不帮她，实在是她如今面对不断哭哭啼啼的胡秀云，压力太大了，到处跑着处理问题还会放松一些。 确定好护工后，她又往就诊卡中存了些医药费，回到病房告诉胡秀云自己明天要上课，马上就回去了。 胡秀云连连点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许徕低着头沉默地削一个苹果。 这是双人病房，隔着一张陪护床的那个病床上，住着个年纪稍大的婆婆。 婆婆的儿女和孙辈都在，故此那边很热闹，时不时传来婆婆的笑声和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而病房这边，许徕不说话，许嘉珤也闷不吭声。 只有胡秀云偶尔发出压抑的抽泣。 这些年来，许徕已经习惯了胡秀云这种一哭停不下来的样子，此时也懒得劝她，只是疑惑为什么她能哭这么久。 护工的到来打破了这张病床周围的压抑气氛。 许徕起身，点点头道：“阿姨，我妈最近就麻烦您多操心了。” 这个护工跟胡秀云年纪相仿，圆胖的一张脸上带着松快的笑意。 闻言她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又对着病床上还在哭的胡秀云道：“妹子，你这闺女养得值啊，真懂事。” 胡秀云的抽泣声顿住了，有点愣愣地看向许徕：“这……” “妈，我们都要上课，周末我要给小江补课，也没什么时间照顾你，所以给你找了个护工。”许徕道，“你安心养病，我有空就来看你。” 说着她转身，又回头看了眼许嘉珤。 许嘉珤迟疑了下，抓着练习册跟着许徕往病房外走。 剩下胡秀云怔愣地躺在病床上，又不好当着护工面说，不要浪费这钱，又实在心疼，一时间急得大颗大颗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滚。 “徕啊……” 许徕没有听到胡秀云叫自己。 倒是护工，见胡秀云哭，自来熟地拉着椅子坐到了病床边。 “妹子，你哭啥呀。” 胡秀云含着眼泪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护工倒也不在乎她说什么，自顾自开始说话。 “你闺女真懂事，小小年纪办事这么沉稳。 我家孩子要是有你闺女一半懂事就好了。 哎呀妹子，你咋还在哭呢。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唉，我家孩子要是像你闺女这样，我做梦都得笑醒。” “……”胡秀云看着她在病床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絮絮叨叨，倒哭不出来了，只得沉默地看着她忙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