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珤很满意许徕娣的表情，略微有些得意地扬起了下巴：“怎么样，画得不赖吧。我们画室老师还夸我有天赋呢。” 确实是画得不错，承认这个的同时许徕娣很是疑惑地看向他：“你确实喜欢画画？” 如果确实喜欢画画，那为什么要跟自己说方便逃课？为什么还要坚持退学？ 没等许徕娣把这些问题问出口，许嘉珤就一股脑全告诉了她：“一般般喜欢吧，但是我还是要退学。 我想去打工赚钱养家，养自己。我学习也不好，学画画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 在这件事上纠结了这么久，许徕娣还是没搞清楚这个弟弟的脑回路：“你是以为你只要退学就可以赚钱了吗？” 许嘉珤低头盯着脚尖，许久才回话：“退学至少可以不花钱。” 神经病。许徕娣很想这么骂上一句，但是毕竟有任务在身，她还是劝道：“你现在十五岁，还没满十六，就算退学也没法出去打工，没地儿要你的。 我觉得你要是真的喜欢画画，不如就把这个给学好了，之后接一些画稿之类的。 没有一技之长，打零工赚那点钱养活你自己都不够。” 一阵风吹过来，许徕娣紧了紧衣服，转过脸盯着许嘉珤，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什么。 许嘉珤没看她，吸了吸鼻子，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你没觉得吗？只要我还在上学，咱爸妈就永远觉得我有希望，会往我身上花钱。 其实报画画班这个事，当时我只是跟同学一起去凑个热闹，回家随口提了一嘴，咱爸就觉得给我找到了出路。 我不退学，咱爸妈永远不可能想到，自己还有个学习好，需要花钱而不是往家里拿钱的女儿。” “……”许徕娣其实之前就隐隐有感觉，许嘉珤坚持退学，可能有自己的原因，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想的。 简直要被气笑了，许徕娣大脑宕机了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你怎么只看眼前啊。上次我就跟你说了，你好好上学才是不拖着我。 我跟你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这个问题，其实你现在上学，看起来是比我花钱多，我过得不怎么好，但是你要想一下，我可能没法对咱爸妈狠心，也没法对你狠心。 你现在退学了，以后怎么办，学历学历没有，钱钱赚不到，咱们家那条件，以后你怎么买房娶妻生子？ 你现在安心上你的学，咱爸咱妈再怎么样，不会让我一个学生扛着家里，你以后自己有本事赚钱自己买车房，他们的主意就不会打到我头上。” 许嘉珤好像真的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闻言愣住了，很久才道：“不是，我可以不结婚的啊。” “别闹了许嘉珤。”许徕娣嗤笑一声，“你居然觉得你在这个问题上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吗？别忘了，你是家里的独子，咱爸妈怎么可能允许你不结婚？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呢。” 这句话她说得颇为讽刺，但是确实是这样。 以前自己没想明白，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事，她只能这么想。 如果许嘉珤没有一技之长退学，那么以后的许徕娣要面对的，就是家里无止境的索取，她不能保证以后的自己能对家人狠下心，只能尽量从根源上把问题解决掉。 许徕娣其实很早之前就想明白了这点，但是她懒得劝，一是她近期跟家里关系不好，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也能保持，二是有时候也确实觉得许嘉珤继续上学没什么意义。 他就算混完三年高中，混上个大专，出来之后没个一技之长，到了结婚年龄，自己还是要面临家里的压力，没什么差别。 但是他喜欢画画并且有天赋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以后能有自己的谋生手段，而且这段时间稍微近一点相处下来，许嘉珤好像其实没那么无可救药。 “我坚持不结婚他们还能绑着我去？”许嘉珤打断了许徕娣的思绪。 许徕娣看着这个弟弟，收回了自己刚刚的想法，好吧，他还是蠢。 “到了你结婚的年纪，如果你没有能力自己赚钱，我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想让我结婚，换笔钱来给你攒结婚的钱。”这样直白说来，许徕娣有些心虚，她这样想自己的父母是不是有些阴暗了？ 但是想到村里大部分有弟弟的女孩，都是二十多岁，被家里介绍了对象，逼着结婚，换笔彩礼，而她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是例外？ 凭“许徕娣”这个名字？ 还是凭爸妈那一句句“徕娣懂事”？ 除非她真的跟家里断绝关系。 但是这个关系是没法断绝的，她有赡养父母的义务。 越想心情越糟，许徕娣看向操场上追打笑闹着的女孩子，有些羡慕。 她们看起来都无忧无虑的，明明都是一样的年纪，自己却只能坐在操场看台的阴影里，心情复杂地羡慕着她们的快乐。 明明都是同样的年纪啊。 许嘉珤还想反驳她，但是看到她的表情，又叹口气摇了摇头：“你说得对，你现在明知道自己被吸血都狠不下心，确实不能指望你以后脑子能清醒。 退学这事儿我再想想吧，我明白你意思了。 如果我最后决定不退学了，那我能找你补习吗？姐。” 难得听到许嘉珤这么认真地叫她一句姐，许徕娣居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她满脸嫌弃地躲远了点：“你别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怪膈应的。” 许是两人从未用这种语气对话过，讲完这句话，许徕娣突然莫名觉得轻松。 好像跟许嘉珤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淡了不少。 许嘉珤撇了撇嘴，站了起来：“谁乐意这么跟你说话，我饿了，吃饭去吧，你请我。” “你自己生活费呢？又买烟了是吧？！”许徕娣跟着站起来，手也同时扬了起来。 许嘉珤瞬间窜了出去：“那我请你行了吧，没买烟没买，就想蹭你一顿饭，看你小气的。” “行，那今天我要吃最贵的。” “去哪吃？” “食堂啊，还能去哪？” “吃食堂最贵的，瞅你那点出息。” “今天没揍你皮痒了？” “别别别，我错了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