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商业街,江钥下意识跨坐上摩托车前座,对上苏可的眼,才收回手,不自在地往后挪。 他还是第一次坐后座,看着前面纤细的背影,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抓住后面的杆子会不会有点孬?但如果抱她的腰…… 江钥莫名抖了抖,脸红了大半,心里没什么底气:那也太挫了吧… 而且到这时,他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来时苏可是怎样坐的了,有没有抱他的腰?或者拉住他的衣角… 江钥因自己的想象有些心马意猿,但一想到自己的兄弟,连忙摇摇头,把思绪全部摇出去,不管怎样,朋友妻不可欺。 “坐稳了吗?”苏可恰在这时回头看他。 江钥一个激灵,连连点头:“啊…嗯。”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苏可就扭动把手,她开得同样很快,但比江钥稳多了,略微趴伏的姿态,腰背漂亮极了,像奔跑中的猎豹,极具力量。 江钥脸更红,不知道手怎么摆放,最后只能小学生似的背在身后,双腿用力夹住车身,避免自己被甩下去。 还有苏可身上的暖香,江钥不是变态,但她的后颈离得那么近,几乎在他眼前,还能看见细细的绒毛…怎样都能闻见吧? 香香的,并不是让人头晕的闷香,而是一种更撩人心弦的,像喝醉酒沉入浴缸要溺死的、 乔亦寒是在追求她吧?江钥突然想到。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车镜里苏可的半张脸,仔细看看,好吧,不用仔细看,其实他今天一看见照片就注意到了… 很贴合他审美,完美长在他喜爱点上。 见到她真人时感觉更甚,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眼神、说话、笑或是不笑…就像在说,是这样的,她就是这样,就是她,冷淡或乖巧,坏心眼或随心所欲,好漂亮,好可爱,好完美…… 所以很多事明明不必要,他鬼使神差、鬼迷心窍,就那样做了。好幼稚。 乔亦寒是在追求她吧? 想不到其他可能,他们从小认识,了解彼此的性格,乔亦寒是最怕麻烦的,他们说他温柔、好相处,也只是因为他怕麻烦,所以全都敷衍了事。 但乔亦寒却主动发消息,说要处理,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了微信,明明不是一个班,苏可还是刚转来的转校生…果然是喜欢她。 …… 苏可将车停在餐厅外,江钥还没反应过来,跟着苏可下车,亦步亦趋地追在她身后。 苏可走左腿,他就走左腿,苏可走右腿,他就走右腿,苏可停下,他也跟着停下,眼神还是呆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车不要了吗?”苏可转头有些无语。 江钥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都要爆炸了,转身骑上车就走,等到都离开几公里了才想起还没看演奏,有些挫败地低头:下、下次再来吧… 看着他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苏可有些好笑,背着小提琴进入餐厅,今天提前放学的缘故,餐厅里坐了很多圣休斯学院的学生。 苏可刚走到后台,经理就迎上来,说今天有几桌预约她,让她先去换衣服。衣服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标码的小礼裙,白色的蓬纱裙配上红色的棉织搭肩。 苏可打开琴盒,拿着小提琴出去,经理是识货的,对她的身份更不怀疑,态度更加恭敬,拿出平板给她看排单,问她有没有什么问题。 苏可摇头,戴上耳机去了第一个包厢。 …… 是梦吗? 当穿着礼服的苏可推开门走进来,乔亦寒还以为飞来一只小精灵,红色的搭肩称得她皮肤更白,她还挽着头发,露出修长优雅的脖颈,轻盈地走进来,漂亮得让人哑语。 “你、你来了…”乔亦寒一张嘴差点咬到自己,有些窘迫地笑了笑。 苏可露出些微的吃惊,“是你啊。” “嗯。”他又感到有些紧张,个人的包厢以私事为主,设计得暧昧又狭小,封闭的空间里,仿佛呼吸都在共享。 但全都只他一人,害羞、紧张、期待、腼腆等等,苏可始终淡然,他的神色变化在她眼里,她也并不多想。 将小提琴架在肩膀上,苏可问道:“想听什么?” 餐厅有曲目,可以自点也可以让小提琴手自由发挥——自由发挥居多,通常是看现场气氛,但乔亦寒就一个人,干脆直接问了。 乔亦寒其实想现场听一次《爱的赞礼》,但现在这种情况有些说不出口,好的乐手会把情感寄托在乐曲里,就像他哥,每次演奏都像在解剖自己的灵魂…在这里,未免太私密、好像他故意似的… “你随意。” 苏可沉吟片刻,垂下眼,几声不规则的和弦骤然倾出,而后立刻归于平静,沉寂三四秒后,才重新开始演奏,从低音到高音步步上爬,又来回,仿佛踌躇挣扎的灵魂,彷徨不定,徘徊反转,层层堆叠、层层上压,到急促尖锐,又几个间音缓慢下落,归就平静与幸福。 但那是另一种喜悦,那是另一种升华,是痛苦灵魂超脱世俗到达真正极乐之地的幸福,宛如置身天堂,让人不由得流下“幸福的眼泪”。 演奏完毕琴弓还停止不动,苏可柔软的脸显出几分难忍的痛苦,她的胸腔轻微起伏着,沉默许久才平静。 苏可睁开眼,她以为自己已经算失态了,转眼却见乔亦寒已泪流满面,他坐在白色木制椅上,哭得毫无尊严,唯一还能维持脸面的事,是他至少没哭出声。 苏可足足等了他五分钟,他才缓过神,脸有些红地转身,缓和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仍有些颤抖:“这是什么曲?” 他的哥哥从来不会演奏这种曲子,乔白松只会加深黑暗、加深痛苦,然后在麻木中、在绝望中走向不归路。而这首曲子却在最后转调,在顺滑的过渡音后走向释然,走向平静幸福。 总是在乔白松的音乐下,那孤独与悲痛,那焦虑与彷徨,像陷入永远走不出的镜子屋,逼着他直视无数丑陋恐惧的自我,死掉般,呼吸都是腐烂的恶臭。 现在,一把巨锤砸碎镜子,他的世界终于透进了光,清香的空气流入他的鼻腔,才终于感受到生命的喜悦。 “瓦格纳的《爱之死》。”苏可放下小提琴,“它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