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以后,玄锦再未踏足那片紫竹林。 现如今已是春季,百花齐放,万物复苏,唯独他心口有一处荒集形容枯槁,寸草不生。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师尊对徐子寰的态度是那么的不同,师尊对待徐子寰也和其他弟子完全不一样,这些都是他应该早些想到的。 只是他一直自欺欺人,其实最看不透的人是他自己。 那日过后,他想了许久。 他本就不该妄想,但一朝成念,便成了他百年的执念,是啊,百年了。 加上前世的自己,不正是有百年了。 前世自己看不透,今生也依旧没有看透。 不该他奢望的东西,原本就不是属于他的,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那一刻,玄锦心中隐隐浮现另外一个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再告诉他本就是痴心妄想,居然还有期望。 那是他的心魔,心魔即为过去的自己,那个执念太深的自己,那个一心一意只想看到某个人笑的自己。 “哈哈哈哈——”苦涩,十分的苦涩,他从来没有这么苦涩,哪怕是前世落入那般地步,他都没觉得这般难受。 他到底是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意,没来得及开口,也不愿意再开口。 因为一腔热血被冷水扑灭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而再去寻找一个已知的答案,会让人失去勇气。 难怪大家会认为徐子寰是小掌门,师尊也对他如此与众不同,想必在他心目中,徐子寰终归是不一样的。 而且这种不一样,不是自己能比的。 既然如此,大师兄这个位置倒不如给旁人算了,他担着这名头,还要被人虎视眈眈。 玄锦的变化,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他这几日总是一言不发的,就算是有弟子向他打招呼,他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他这副样子,自然会让之前那些人都看得清楚,特别是苍芎为首的几名弟子。 “我听说那日他在紫竹林外徘徊很久都没有踏进去。” 苍芎挑眉,听着其他人突然来上的这么一句话,他有几分诧异,同时又有几分不解,“怎么回事?” 那人连忙趁机解释道,“我也就是听说,前几日掌门不是新收了一个叫徐子寰的弟子么,听说这个人来头很大,掌门对他十分与众不同……” 苍芎一听,却明显没有那名弟子那么开心,反而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徐子寰,褚嬅仙尊对这个新收的弟子这般疼爱,甚至比对那玄锦还要好,这人的存在对溪言师兄是福还是祸呢。 原本他们只想针对玄锦一人,如果这个徐子寰真的会有可能夺走本该属于溪言师兄的一切,那他们就要开始注意了。 “这个叫徐子寰的,什么来头,你们这几日多多打听一番,看看褚嬅仙尊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苍芎再也坐不住,他打算去找溪言说清楚。 如今他们要防的人又多了一个。 然,溪言听到之后并不以为意,甚至隐隐还有几分高兴。 若是这个徐子寰真的对褚嬅如此的特殊,那么玄锦应该也能明白他在褚嬅的心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玄锦是何等骄傲的人,他定不会容下其他人抢走自己的地位。 这样正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玄锦渐渐开始减少参与宗门的事务,甚至已经决定放下自己身上担子。 他这几日,找了个借口把自己关在房间之中,他需要时间,他需要想清楚,他需要自己先静一静。 比起之前想要报复溪言时的激情,他此刻如同行尸走肉的空壳。 然, 突发的事情一件件接踵而来,先是师尊突然对旁人另眼相待,而后又是自己骤然出现的心魔,加上此刻的修为滞缓,让这一切都变得更加糟糕了。 明明之前的仙门大会他还夺冠了,明明收徒大典也没过去多久,怎么就变化这么快呢。 玄锦这几日虽然心中难受,但到底还是想清楚了一件事情,这个徐子寰出现的很奇怪。 说实话,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能按照前世的经历来判断下面会发生的事情呢。 他可以十分肯定的,徐子寰在前世绝对没有出现,这样的一个人在前世就已经出现了,那么自己前世就应该死心了。 而不是轮到现在如此的伤感。 到底是什么让事情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他默默的联想到了先魔族,好像自从那件事开始,他身边发生的事情就跟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玄锦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重生之人可能不止他一个,或许那个所谓的先魔族的出现,就是那个变故的开始。 但到底又是什么引起这样的改变,这些他都不得而知,他需要去找到真相,他需要知道世界变化的原因。 也需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新回到过去,世界茫茫之大,想要找寻一个真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就算前途再过艰难,他也要走。 “大师兄,你在里面么。”彦殊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玄锦十分的烦躁。 他本身就有几分郁结于心,这人还一直来打扰他。 他究竟是有完没完,这几日一直待在他屋子外面,不是找各种借口问他问题,就是要找他请教什么事情。 总是十分的烦,烦的十分彻底。 他都后悔把这个人带到他隔壁的院子了。 玄锦不耐烦的开了门,冷冷的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尽管玄锦的态度冷漠,可彦殊却像是一点未察觉到似的,笑嘻嘻的朝他道,“大师兄,我今日在后山发现野兔子,刚烤好的,你要尝尝么。” 彦殊一手拎着一只兔子,身上还沾着些灰尘,看起来倒真的只是来给他送吃的的。 玄锦目光瞥了一眼他满是油的双手,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那日他在厨房分了一碗面条给他,他就时不时的过来给她送些吃的。 前几日是竹笋,今天又是烤兔,难不成他拜到凌云峰,只是为了弄口吃的。 况且,他难道不知道修仙之人食多了凡间的吃食对修行无益么。 “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吃吧,你若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就不要打扰我。”虽然那兔子烤的确实不错,还能闻见香味,但是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不仅是今日没有胃口,这段时间他都没有胃口,看到这些油腻的东西只觉得想吐。 所以他又道,“还有,我会向师尊申请给你腾出一间院子,你以后不用住在我这里。” 彦殊连忙摇头,“我觉得大师兄这里住的就挺好,没必要这么麻烦的。” 麻烦?究竟是谁麻烦谁呀,这人究竟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是他在给别人造成麻烦。 玄锦真的很想给他翻一个大白眼,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行了,你先退下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瞧出他有几分不耐烦,彦殊本想在和他说一句话的,然后就瞧着玄锦重重的把门关上了。 他目光渐渐转冷,连带着脸上的笑意也全然消失不见,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玄锦的房门口又站了一段时间才离去。 玄锦,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比不过你,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 但若你一直徘徊于过去,那我真的不介意帮你一把,不要怪我太心狠,你也该早些明白的。 彦殊径直回到自己的屋子,他将手中的两只烤兔默默的放在桌子上,找了块抹布擦了擦沾满油污的手,又从衣柜中取出一件衣服换上。 做好这一切,他半倚在窗边,今日的确是个不错的好天气,若是没有那么多烦人的苍蝇,那就更完美了。 一声低促的哨子声传来,紧接着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落在他的肩膀上,彦殊慢条斯理的解开信鸽脚边的信囊。 看着纸条上赫然写着的一行字,他眼底闪过一丝精明,同时他手起捏诀,那张纸条瞬间燃为灰烬。 看来他需要加快动作了,北边的那群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或许是他的出现意外的改变了发展,所以他原本预计的时间不够了。 是的,其实彦殊也没有想到收徒大典会突然提前,他原本定好的计划只能暂时延缓。 他需要下山,但他刚入山门没多久就离开,难免会引得怀疑。 所以他一定要想一个办法,能让他先离开一段时间。 彦殊透过窗户,将视线移到玄锦所住的方向,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个计划。 若是以往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徐子寰刚被褚嬅收做弟子的时候,十分的懵逼,他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就是来走个过场的,然后就被收做了内门弟子。 本来以为,他最多就是被交给某位师兄来带,可没想到褚嬅仙尊居然亲自带他,还说让他住在自己的院子。 听说他前面的几位师兄,哪怕是大师兄都没有住过师尊的院子,而他是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的唯一一个。 说实话,他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他是真没想到,褚嬅对他如此的特别。 然,第一次进到褚嬅院子的时候,他还有几分害怕。 毕竟他完全不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褚嬅仙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首先,师尊的院子里种满了海棠花,她从未想过师尊居然也这般喜欢海棠花。 是的,徐子寰从小就独爱海棠,他觉得海棠有着其他花所没有的,就是那种没由来的喜欢。 所以在看到这满院子的海棠花时,他是无比惊讶的。 而且,褚嬅对他也很亲切。 “子寰,我可以叫你子寰么。”褚嬅的声音仅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徐子寰原本有几分愣神,听到褚嬅突然这么开口问他,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到他细细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忙道,“好,好的。” 说起来,他本来从来没有想过来参加天云宗的收徒大典,甚至在临行前一天,他父母才让他过来的。 他们家不过是个小门户,只不过父母懂些修行的法子,这才知晓仙门之事,也才有机会站在这里。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多仙门概念并不强,但大抵也知道天云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褚嬅看着这张略显稚嫩的脸,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又再次涌上心头,他的子寰,这辈子回来找他了么。 人死为鬼,可只要趟过奈何桥,喝下那碗孟婆汤,就会把人世间的一切都给忘记了,再然后转世为人,开启新一轮的人生。 这个孩子应该是子寰的转世,或者只是长的相似,但不管怎么样,他若是真的就是子寰,怕是已轮回几世了,前尘往事他又怎会记得呢。 “子寰,你基础并不牢固,这本心法比较适合你,你先修着,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问我。”褚嬅拿出一本内功心法递给他。 看着徐子寰,褚嬅内心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他能升仙,是不是就可以改变子寰的结局了。 可他随后又摇了摇头,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就算他可以改变过去,可因果是改变不了的,有因必有果,因和果是紧密相连着的。 想要改变过去必受天罚,天罚的下场或许是灰飞烟灭,或许是永世不得超生。 而且,从古至今从来没有记载过,有改变过去之法,就算有那也是一些歪门邪道。 那些练歪门邪道之人,到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再说,就算他想飞升仙界,此刻修为固滞,或许此生都会停留在此境界,这辈子飞升无望。 若是没有相守之人,飞升那仙界又如何,不过还是孑然一身。 徐子寰年纪本就小,对于褚嬅的话自然也是言听计从,只要是他吩咐的事情自然也是竭尽所能的去做。 只不过他的基础实在是太差了,有好多地方都搞不明白,他甚至还不能完整的把心法看明白。 他只能找褚嬅请教,对于他的那些问题,褚嬅从来都是耐心的给他解答,甚至还给他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