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我这般突然前来,可有扰了你?若是有不便,你可千万别瞒着。”楼筱知道自己来的突兀和失礼,楼鸿示意下人把带的礼物呈上,由李家的管家接了, 李怀卿便亲自迎着楼筱入门来。 楼鸿一声不吭,低头做恭敬状,仿佛李怀卿之前瞧见的眼神不是出自他一般。 他把自己当管家,不与人接触,李怀卿却做不来故意忽视他的行为,就怕落人口舌。 遂一边与楼筱随意聊着近况,一边笑着招呼了楼鸿一声,“鸿公子深居简出,多年未见,今日与楼小姐一起来我李府,可见姐弟情深。” 楼鸿抬眼脸上带了笑,眼中却凉,抱拳十分冷淡道,“幸会。” 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李怀卿也不生气,他原就只与楼鸿做面上功夫,现今探明对方的态度,便不必再费心思。 楼筱才是重中之重。 只是他语气试探之下发现,她似乎并不知道他受伤之事? 楼筱随着李怀卿的带路,注意力完全被李府中的景致吸引。 百年世家的底蕴在,李家在京城的府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有其独特, 不是镇国公府刻画的厚重和富贵,也不是皇宫必要彰显的皇家气度。 李府内一步一景,李怀卿见她眼含赞叹之色,也顺势不失趣味的谈起其中蕴含的故事与典故。 他们放慢了脚步,原是要带她去会客厅的路,被他一拐到了李府园中, 脚下青石悠悠,两边假山流水,青瓦白墙, 墙上开一处扇形的漏窗,窗外嶙峋湖石与修竹,还有藏在其后的小亭飞起的檐角, 檐角上不知何处飘来的落花,随着风翩飞而下,挂着的一束风铃,也随着春风叮叮当当,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 这里不像是京城府邸,倒像是江南园林, 园内鸟语花香,若是来一张竹制躺椅,一壶清茶与点心,便是比她过去在村中的生活还要惬意。 也难怪养出李怀卿这样的人物来。 他站在其中,手中折扇打开,其扇面上的芝兰同春图玉柄袅风,娟秀迎人,衬以文竹芝石,自带一种清气,与他本人相得益彰。 李怀卿自认识她以来还从未得她如此多的青眼,折扇轻摇面带春风, 楼筱好奇的指着漏窗外的小亭,问立在她身边如修竹的男人,“那边可以过去么?” 李怀卿自然没有不从的,移步带着她,“当然可以。只是在下时常于亭中书写,有些许凌乱,楼小姐见笑。” 他们循着幽幽小道慢慢步入佳境,一池春水锦鲤成群,水边辛夷花开随风而落, 亭上白纱缦卷,李怀卿当先一步入得亭中,将即将落下的纸张用铜兽首镇纸压住。 楼筱慢一步来,见他抽出的一张废画将要扔,她脚步一转把画纸拿在手里,一边摊开来瞧一边笑道, “我瞧瞧,画的如何。” 她只是开玩笑,却没成想入眼虽是半成品,却笔触细腻,颇有意境。 “挺好的,为什么要扔掉。”楼筱半懂不懂,环视一圈亭中还有没有他的手稿,“闲时以书画作乐,真不愧是你呀,李怀卿。” 他低眉自谦,“不过是练手之作,入不得眼,楼小姐过奖了。” 有时太过的谦虚反而显得虚假,楼筱不再说话,把画平铺好放在桌面。 李怀卿敏感的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再一次说道,“楼小姐若是喜欢,等在下伤好了,再为您作一幅,到时还请您别嫌弃。” 伤? “你受伤了?”楼筱脸上的讶异做不得假,她把李怀卿从上到下扫视一圈,却并未从他身上发现什么异常。 要么他在说谎,要么就是他太会忍,硬是没有露出丝毫的不适出来。 李怀卿如此便确认她是真不知情,他瞧了一眼楼鸿,对方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作假人不存在, 而李怀卿却觉得,作为镇国公府把持中馈的人,他若是想瞒着,楼筱这样常往来于宫中,不理俗物的人,是真的会不知道。 “些许小伤,只是伤及手臂,近日写画之事便不太由人。”李怀卿依然没有露出丝毫不适,当着她的面提起笔来随意落下一字, “若是寻常时候,楼小姐喜欢我的画,我必得厚着脸当场动笔,必不能叫您失望。只是……” 可惜今日不便了。 楼筱倒不太在乎画不画的,她只知道李怀卿伤了手臂,她请教他之事该怎么办? “唉,那可如何是好。”楼筱脸上难掩失望,“楼鸿说你在京城中是书画双绝,难有敌手。我有一难处想请你帮忙,如今看来,还是得另寻法子。” 楼鸿轻轻抬眼瞅了眼她,心道我可没这么说过。 有求于人自然说话得好听,楼筱错过与他的眼光,正待告辞, 李怀卿沉吟片刻追问道,“不如楼小姐说说,是何事?” 好不容易人来了,关系拉近了一些,如果就这么让人失望而去,下一次就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了。 楼筱低头看他因伤也能写出的好字,手指压在笔墨边缘,觉得他应该是个极好的老师。 “我有一本帖子,楼鸿说极难临摹,但是偏偏我须得几日便要临出个模样来,”她看着他的双眼,“我自己不得其法,想着来寻你帮忙。”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李怀卿笑道,“在下现在替你写?” 那是否太小看他了。 “不是。”楼筱摇摇头,满含希望的盯着他,“是教我也写出好字来。” “我自小便不爱练字的。你是这方面的大家,你让我怎么练,我就怎么练。”她想了想承诺道, “若是成了,但有求无所不应。” 未免真搞出大事来,她加了个限制,“只要不是什么危及社稷、伤害人命之事……” 李怀卿失笑摇头,“楼小姐在想什么,在下哪有这么可怕。” 他也不问别的,直接应下,“那么楼小姐想在何处练字?是镇国公府,还是在下的风波亭?” 楼鸿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楼筱已经十分善解人意的答了, “你还在伤着,便不劳你奔波,我每日过来便是。” 她小小的行了一礼,算是提前感谢他的教导,“那么,请多指教,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