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之人巾帽方正,衣衫宽博,明显是个读书人,这人并未遮挡容貌,细细看来不是许仲彦还能有谁。
剑客身上未有伤痕,但衣衫上却有血迹,显然是战过几场的,但自己没吃了亏,怕是让拦路的来人吃下了不小的代价。
而许仲彦早已气喘吁吁,脸上虽有疲惫模样,可眼中神色未减,嘴上也不吭声,边走边按揉着自己的大腿,明摆着已是劳累得不行,可还是硬提着气,紧紧跟在那剑客后头。他身上未有伤痕,想必是剑客本领高深,将他仔细护卫的结果。
又走了些许路程,那剑客仰头四下里看看,突然站定,道了句:“歇息。”
许仲彦这才松下气来,却也没立时坐下,而是先一拱手,道:“辛苦成兄了。”
他口中的“成兄”便是南一剑成望舒了。
冯仙儿代陵光君下了惩戒礼部侍郎及都点检的诏令之后,却仍是没有更改要她暗地里安排人,护送许仲彦回潼城的意思。
旁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是没有多一层猜测的。但在冯仙儿看来,这两层自相矛盾的诏令,应该还有一层深意才对。
但她也只是召回了成望舒,成望舒也只是依言行事而已。
果不其然,刚出连州地界,成望舒许仲彦便遭到了追杀,来人并未刻意掩盖楚军身份,但是哪一支便很难辨认清楚了。
成望舒轻松处置了来人,一路往潼城而来,路上就再没遇到什么埋伏危险。只是临近潼城还有百余里距离时,需要深入密林,便只能弃马,徒步前行。
天光还早,二人短暂休息。成望舒本是少言之人,许仲彦更是不知如何与人攀谈,两个人挨到一处,像两个恰好被人摆到一起的闷葫芦一般,只凭着林子里的虫鸣鸟叫,制造些响动罢了。
许仲彦一介书生,静下心来闭起眼睛,一会考虑广阳战事,一会思索临潮珠难,心绪被大义搅得波澜起伏。又转而听着身旁鸟叫虫鸣,忽近忽远婉转动听,就凭空又多了几分诗情。
可一首诗还没作得,人便睡了过去。
几乎同时,成望舒却蓦地站起,先将长剑归鞘,又同时取出短刀短枪,朝身旁左侧一个翻身跃了出去。
人在几棵合掌宽的树前腾挪一番,先将长枪刺入树干,再用短刀劈砍,几息之间,人又回到原地,可被他折断的几棵树却向同一方向倒去,全部架在了右侧另一棵巨树之前,恰好将一处通路挡住。
如此巨大的声响将还没睡熟的许仲彦吵醒,又听得被拦住之处的另一头,有声音传来。
“久闻南一剑成望舒用的是借势之剑,如今看来,周遭形势皆能为君所用,当今天下,却无第二人可用此剑,了不起!”
成望舒透过倒下的树木缝隙看去,对方一行大约十余人,皆是同一制式打扮,独说话的领头之人有所不同,他懒得细看清楚,只是简单一句:“非剑。”
对方明显一愣,又道:“确实非剑,天下万物皆可化为君手中之剑,以形势破形势,自然不用拘泥于剑这一种。既是囊括天下之剑,当从囊括天下之人,成兄以为如何?”
对方这一番言辞说得恳切,成望舒却眉头一皱,回了句:“是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