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夫人半是解释半是嗔怪的说:“你懂什么?我之前要退了这门亲事,是怕岳雷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像我一样守寡! 如今岳雷平安无事,以后也不打仗了,我还怕什么?这次他回来,我就跟他提成亲的事。” 汤芷兰害羞,一张俏脸烧的火热,根本不敢抬起头了,就怕母亲看到调侃她! 汤夫人就是不看她,也知道自己女儿现在是什么样子,开口说道:“你也不必害羞,你长大了,迟早是要嫁人的! 你也不要怪我多事,之前我要退亲,是因为我就你这一个孩子,我自己吃过的苦,怎么忍心让你再吃一遭! 若是岳家因为这件事埋怨我,我亲自登门道歉,只要你有个好归宿,让我做什么都成!” 汤芷兰顾不得羞,急忙说道:“母亲,您放心,岳家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怪您的!” “但愿如此!只要岳雷不上战场,那这门亲事,就是顶顶好的!”想到以后的日子,汤夫人脸上的阴郁都散了。 今日下雨,天气冷的厉害,汤芷兰冒着雨跑到柴房里装了一盆煤炭,端起来就往正屋里走。 外头的雨又大了一些,手里的盆子也愈发的沉重。 她抬起头望着屋檐上滴落的雨珠,犹豫了,刚刚出来的时候,应该拿把雨伞的。 瑟瑟冬雨中,出现一个纤瘦的年轻男子的身影,他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纸伞微微前倾遮挡了他的面容。 从汤芷兰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那根根分明的手指,纤弱而有力。 雨伞缓缓抬起,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汤芷兰面前,她脸上的疑惑之色,立刻变成了狂喜! “岳雷,你何时回来的?快,快点进屋~” 岳雷在汤芷兰面前停下脚步,伸出手将油纸伞递了过去,另外一只手接过汤芷兰手中的铜盆。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这个太重了,我来拿吧!芷兰你帮我撑着伞就好。” 汤芷兰顺势松开一只手,将那把油纸伞接了过来。伞柄上还残留着余温,汤芷兰被这温度烫的脸颊发红。 “你,你是何时回来的?”汤芷兰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岳雷嘴角露出笑意,但是眼里却是化不开的悲伤,他答道:“昨日就回来了,父亲和母亲让我昨日就来见你。 只是昨日太晚了,贸然过来打扰太失礼了,所以今日才过来。伯母呢?她……最近还好吗?” 汤芷兰打着伞慢慢的走着,引着岳雷进了屋,指了指内室,说道:“母亲在里面做衣服呢,你先坐下,我请她出来!” 岳雷低声应了声,走到火盆前,将手里的铜盆放下,又拿起夹子将煤炭扔了进去,顺手挑了挑火。 汤夫人听到外头有人说话,随口问道:“芷兰,谁来了?” 汤芷兰进了内室,微微低着头,羞涩的说:“母亲,是岳雷过来看望您了。” 汤夫人闻言粲然一笑,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走到铜镜前理了理衣服和发髻,这才面带喜色的出去见岳雷。 这么会儿功夫,岳雷的随从就将礼物送了进来,摞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像座小山一样。 汤夫人出了内室,看到这么多礼物,语气有些责备的说:“你这孩子,人过来了就成,做什么带这么多礼物!” 岳雷恭敬的行了一礼,面带愧色:“汤夫人,我今日过来,是向您赔礼的!” 汤夫人心里咯噔这一下,心好像踩空了一样,没有了底!这称呼,不对啊!岳雷一直叫她岳母的,怎么今日改了口? 难道岳家因为她之前闹着要退婚 ,改了主意,不让岳雷娶芷兰了? 汤夫人不是心机深沉的人,心里这样想,嘴上就问了出来:“岳雷,你可是因为之前我要退了你和芷兰的婚事,埋怨我?” 岳雷缓缓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非也!汤夫人、汤姑娘,你们先坐,容我向你们解释……” 汤芷兰听到岳雷这样称呼她,心里有些委屈,但是又听岳雷这样说,还是耐着性子坐下来,等着岳雷解释。 岳雷也坐了下来,他不知该从何说起,搓着手指掩饰心里的慌乱。 汤夫人哪里沉得住气,抛开岳雷是个武将不谈,他其实是个很优秀的人,若是真较真,她的女儿配不上岳雷。 “岳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不需要顾忌什么!” 岳雷咬了咬后槽牙,把心一横,开口说道:“汤夫人,我今日来是来解除两家的婚约的!” 汤芷兰脸色巨变,眼中蓄满了泪水,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岳雷。 饶是汤夫人有所察觉,但是真听岳雷说了出来,心里也是不能接受的! 汤夫人压下心里的不快,问道:“可是因为,之前我要退婚,伤了你的心?” 若真是那样,大不了她就舍出这张老脸,回去求岳飞! 岳雷看着汤芷兰,心里好似吃了黄莲一般。随即又想到岳家如今的困境,狠下心来说道:“不是!是我变了心,回来的路上喜欢上了别的姑娘!” 汤芷兰如遭雷劈,之前岳雷还捎信回来,说着回来就立刻娶她过门!这才多少日子,他就变了心! 汤芷兰怒骂道:“岳雷,你混蛋!”转身就哭着跑了出去! 岳雷也跟着站起来,伸出手想拉住汤芷兰,但是最终还是收回了那只手。 他不能那么自私,汤夫人只有芷兰一个女儿,她们母女吃了太多的苦,他不能再连累她们! 怒火已经烧光了汤夫人的理智,她抬手指着门口,愤怒的说:“滚!带着你的东西一起滚!我家不喜欢你的东西!滚~” 岳雷直直的跪了下去,“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岳母!对不起!我岳家处境艰难,随时都会有大祸临头,我不能拖累您和芷兰,故此才这样说的! 求您替我守着这个秘密,不要告诉芷兰真相!另外再寻位良人,交托芷兰的终身吧! 是我岳雷,配不上她!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拖累你们母女……” 汤夫人听不懂岳雷在说什么,带着怒气问道:“什么大祸?你岳家如日中天,官家不知道多倚重你们父子! 你们家能有什么祸事?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想娶我女儿!” “砰砰砰——” 岳雷又磕了三个响头,他用了力,额头磕的都肿起来了。 他低声说:“岳母,我们岳家已经大祸临头!不瞒您说,如今,无人能够救我们!我不能……我不能拖累芷兰!” 岳雷想让汤芷兰能过上平静的日子,有疼爱他的夫君,有可爱的孩子,不用为生计发愁。 他想了很久,最后想明白,这些东西他都给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汤芷兰!让她毫无负担的,去过幸福的生活。 汤夫人不过是山野村妇,她不懂朝政,她只知道岳家反悔,女儿的亲事黄了! “走!拿着这些东西离开我家!我不想再见到你!” 岳雷的眼神很坚定,他起身,将定亲信物放到了桌子上,低声说:“这是信物!是我对不起芷兰,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是我为她准备的添妆礼!望您好好为她择一位夫婿,我,我走了……” 汤夫人气极反笑,阴阳怪气的说:“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就不推辞了!我定要给我女儿寻门上好的亲事! 好让你看看,我女儿离开你,不是没有人要!就算不攀上你这高枝,她也能过的很好!” 岳雷死死咬着舌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鲜血在唇齿间流淌,他却感觉不到疼!是呀,再疼还能有他的心疼吗? 他逼自己转身,逼自己抬腿离开这里,离开,汤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