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陈安悠然转醒,已经躺在一处山洞里了,他的上衣被脱了去,石容正在给他包扎崩裂的伤口,看石容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石容给他拿了些吃的,又喂点水,道:“主上,你吃点东西,我去探探路,看看能不能先找个大夫来,给你看一下旧伤!” 陈安一把拉住他,道:“聂骢呢?” “摔死了……”石容低声说道:“主上不要担心,等我们到了陕中,属下再去给您搜寻好马!” 陈安点点头,道:“你去吧,诸事小心……” 石容出了山洞,摸黑下山,但是他还不知道的是,呼延青人虽然受了伤,却没有放弃,一直在派人搜山,已经发现了摔死的宝马和陈安折断的七尺大刀,更加确信陈安没有走远,正搜查之时,发现了石容的踪迹。 于是几十号人,一拥而上,石容不敌,被生擒活捉。呼延青人将他拖到附近山洞里,开始了严刑拷打,逼问陈安的下落,石容抵死不说,破口大骂! 折腾了一夜,清晨再看时,石容已经气绝身亡,竟然被活活打死了! 呼延青人看石容是条汉子,命人拖出去,挖坑埋了,继续搜索陈安的下落。 他根据草木倒伏,山石滑落的痕迹,结合石容出现的地域,找来乡导,挨个山洞查看。 果然在一山洞里找到了陈安,此时陈安已经毒发攻心,昏迷不醒,刀伤蔓延,整个右臂都黑紫了! 呼延青人命人将陈安抬下山,去见刘曜,毕竟这个人是声威赫赫的凉王,他不能随便处置。 刘曜一见陈安病重,连忙命人医治,无论如何他要问一句,陈安肯不肯归降,为自己效力,如果能真心归附,对于他成就霸业那可是如虎添翼。 陈安被俘的消息,传回陇城和上邽,天水震动,城中人心惶惶。 刘曜知道陈安守城之主将死忠,都是硬骨头,即便陈安被俘,他们也不会乖乖投降的,于是不再硬攻,二而是采取离间计,派细做进城,高官厚禄诱降偏将,他这招果然奏效,偏将杨伯支斩杀了陇城主将姜冲儿,带领部众献陇城投降。 而陈安的别将宋亭贪生怕死,也没顶住诱惑,杀死主将赵募,献出上邽,陈安一家老小,包括两个年幼的儿子都被捉获。 刘曜开始迁徙陇右大户,拔出他们的根基,把秦州的豪门大姓杨氏、姜氏,连同部族二千多余人,全部迁往长安。 氐族、羌族各部落,也都送来人质请降请和,刘曜平定陈安之乱,无比畅快。 随即任命姚弋仲为平西将军,封为平襄公,姚弋仲为羌族人,自幼聪明果断,雄武刚毅,至此姚氏一族小露锋芒。 陈安病情好了些,被带到刘曜面前。 他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眼睛都不抬一下。 刘曜笑着说:“虽然我曾几乎丧命你手,但是我敬你是个英雄,不如真心归附于我,你我共图大业!” 陈安把啃得差不多的鸡骨头扔回桌子上道:“你休要做梦了!既然被你擒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为什么你就不肯真心归附于我呢?就因为我是胡人?”刘曜很是不甘心,这么一员猛将,横扫千军之主,自己怎么就拿不下呢! 陈安笑道:“知道你还问!我堂堂中华男儿,岂能助你胡祖征伐天下,虐杀黎民!” 刘曜知道再说无益,于是长叹一声,一摆手,命人将陈安带下,并一众家小,东市问斩! 刑场之上,风云变色,此时正是炎夏季节,突然气温骤降,仿佛天破欲雪。观刑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想来送这位西北壮士一程。 陈安望着一家老小,心也不住地抽搐,但是他又把眼光挪到了一边,刽子手在这时先行处决了他的家人。 最后才是他。 他低着头,等着那诀别尘世的时刻到来! 突然刑场之外,有人大呼,道:“请慢行刑,我等百姓想为壮士送上一碗壮行酒!” 之后刑场入口跪倒一片,都是老弱妇孺,痛哭哀求。 这也是刑场惯例,多半会被允许,监斩官也敬重陈安是条汉子,法外施恩,让他们快点! 几个老乡蹒跚着走进刑场,来到陈安面前,跪倒于地,将三只大海碗依次摆在地上,旁边一个青衣女子,戴着斗笠,将酒满上,捧起海碗,递到陈安嘴边。 然后她抬起泪眼,看着陈安。 陈安一时愣住了,心里暗道:“青儿来了!”但是也不敢言语。 刘青点点头,道:“喝吧,将军不必担心身后事儿,都交给青儿了!” 陈安一笑,道:“那辛苦你了!”就在刘青手上,将酒一饮而尽。 刘青拿下身后的背篓,掀开上面的布帘,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正躺在里面,酣然大睡,肥头大耳,甚是招人喜爱。 陈安一时愣住了,不知何意。 刘青道:“这是我儿子,已经两岁了。他父亲乃是陇上壮士,可惜父子难会,我与其父,两情相悦,坚若磐石,请将军为我儿赐个名字!” 陈安定定看着刘青,刘青坚定地点点头。 陈安瞬间明白,这是自己的儿子,那天在山寨听到的孩子啼哭声,应该就是这个小家伙,自己居然没有绝后,于是哈哈大笑,道:“痛快!拿酒来,此子便名良夫,日后定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刘青捧上第二碗酒,陈安一边喝,一边看着她,眼里都是痛惜和不舍。 刘青端起第三碗酒,陈安刚刚喝完,刘青突然将碗狠狠砸在地上,酒碗四分五裂,她起身唱起了《陇上壮士歌》: “陇上壮士有陈安, 躯干虽小腹中宽, 爱养将士同心肝。 ?骢父马铁锻鞍, 七尺大刀奋如湍, 丈八蛇矛左右盘, 十荡十决无当前 …… 一去不还奈子何!阿呼呜呼奈子呼,呜呼阿呼奈子何……” 观刑之人无不垂泪,嚎哭,与之和唱,声动云霄。 陈安在西北秦腔的壮烈曲调中英勇就义! 后来,《陇上壮士歌》,传到了刘曜耳朵里,他也大为感慨,命人谱曲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