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如果有一天

山雨欲来风满楼，惶惶不可终日。 这就是周义现如今的状态，因为他的想法，高总黄总张总，三位老总安排了法务去处理“跳单”的事。 他其实是在赌，赌上自己的前程，如果败了，周义极其有可能再一次一无所有。 因为如家置业的身份，他跟很多地产项目的甲方领导都能说得上话，谈得了合作，但假如他失去了这块牌子，他能选择的路很窄了，去不稳定的项目当一个不稳定的销售经理，或者去当一个低收入的策划专员，还是换一个地方再一次从零开始？ 没有稳定的工作，也就不会有稳定的收入，自然也就没法维持稳定的情感，这方面，周义是看得明白的。 “妈妈妈妈，快看，那有个大熊猫！” 在地铁站的电动扶梯处，上来了一对母子，孩子冲着地铁口处移动的人偶大熊猫喊道。大熊猫的周边是各忙各业发传单的，还有卖吃的用的小摊贩。 “大熊猫，我能跟你合影么？”小孩走到大熊猫身边问。 大熊猫在派发着传单，没有回答，而是递了一张海报给小朋友。 小孩接过海报，大熊猫点了一下头。 小孩的母亲挎着一个小包，双手拿着手机，开着相机，大熊猫与孩子同框，充分配合着孩的动作。 大熊猫比孩子高太多，他把海报放在一旁，先是站着与孩子完成几套动作，而后又弯下腰，接着坐在地上，拿一张海报卷成长筒，放在嘴巴处，作要吃竹笋状，等到动作都完了之后，再把孩子，轻轻往孩子母亲方向拉。 “谢谢你啊，大熊猫！”母亲说着。 周义两手摆动，意思是“不用谢”。 “哦，还有，我差点忘了，”母亲说着，走近大熊猫，“大熊猫，你有收款码么？我给你扫一下，20块钱，我记得好多地方都这样。” 大熊猫再次摆手，示意“不用了”，谁知这个母亲较真，以为他没有收款码，从小包里拿出两张10块钱。 “大姐，不用！”大熊猫终于说话了。 “哎哟，你会说话呀，吓我一跳！”孩子的母亲惊吓道，“真不用么？还是不够？” “真不用。”大熊猫说？ 孩子的母亲手里的钱放回了小包，再一次向大熊猫道谢。 “大熊猫，干的好，我们府城就需要你这样的，很多景区里呢一些人，套个面具，你要是拿手机拍他，他就敢管你要钱！”孩子的母亲说。 “哈哈，大姐，你以为我是景区混子了吧，我其实是卖房的，府城的房子我都熟，有需要可以联系上面的电话，那号码就是我的。”大熊猫说。 送走了这对母子，大熊猫拾起地上的一大沓海报，继续发着，时间也到晚上的下班时间了，他依旧走动着，传递着手里的优质房源。 熟悉的面孔，从地铁电动扶梯处走了出来，大熊猫已经注意到了她，但不说话，不叫唤。 熟悉的面孔，黑色的收腰地铁安检工作制服，头上没戴帽子，头发收了起来，刘海也给压扁了，脚上是黑色布靴，手里拿着一个方形饭盒。 那面孔就是韩舒妍，韩舒妍站在大熊猫身边，头转了又转，而大熊猫，不说话，头上的汉流到了眼睛也不敢擦，他假装没有注意到她。 韩舒妍站在了大熊猫面前，头稍微一低，而后眼睛抬起，瞪着大熊猫。 “周义！” 大熊猫不出声，看着韩舒妍，递给她一张海报，韩舒妍接过海报，没有看。 “周义，就是你。”韩舒妍从瞪眼改为笑脸。 而大熊猫依旧不为所动，韩舒妍将海报放到拿饭盒的手上，另一只手，拍了拍大熊猫的脑袋，见大熊猫还是不说话，她干脆伸到大熊猫的下巴。 大熊猫一手抱着海报，一手托着熊猫脑袋，两只手一起发力，大熊猫人偶的下巴牙齿慢慢显露，并且哈哈大笑，整张脸都是汗，头发也凌乱了。 “果然是你！”韩舒妍说，笑容中还有几分惊喜。 两人把熊猫脑袋推到了地上。 “你今天……”韩舒妍扫了一眼周义，“干嘛穿成这样。”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周义笑着说，还一边拿熊猫手擦去头上脸上眼睛处的汗水。 “哈哈哈，你怎么还会干这种事的呢？”韩舒妍笑着问道。 “能逗你开心最重要！”周义说。 “哈哈哈，开心啦，这个天，你穿成这样，不得热死啊？”韩舒妍说。 “不会哒，就刚刚你笑的那一瞬间，夏日凉风已经涌遍我的全身。现在我还能套上头套再溜达两小时。”周义说着，捡起头套，就准备往头上塞。 “别闹啦，都要吃饭了。”韩舒妍说，把饭盒举到周义面前。 “不着急，先拍个咱两的工作照。”周义说着，套上头套，接过饭盒，把海报和饭盒都放到地上，起身后，同时两手轮流拉开各手套的拉链，露出手指，伸进大熊猫套装的口袋，掏出手机。 周义打开相机自拍，把韩舒妍手机相机画面，同时一手挎在韩舒妍的肩膀上，“来，笑容灿烂一点！” 一幅幅画面定格，是大头熊猫与工装美女，大熊猫是做着各种动作，美女则是各种细腻的表情，或露牙齿，或作凶态，或抱熊猫头。 “再来一个！”周义说着。 “把头套摘了！”韩舒妍说。 “嗯？”周义道，一下子是不知道应对。 但见韩舒妍双手举起，握住了周义脖子上的大熊猫头套，用力往上拉，然后又将头套扔到地上。 周义一下子冷了下来，不知道说什么，而韩舒妍再次回到手机画面里，背看在周义身上，双手托住周义的腮帮子。 “来一张！”韩舒妍喊道。 周义笑着配合着，点下的是摄录键。 韩舒妍也不管是是摄录还是拍照，她自己也拿出了手机，点上自拍，不断地变换亲密动作，一番动作下来，周义擦了擦眼角，可能是汗水，又或许其中有泪。 “周义，这个照片不能白拍哦！”韩舒妍说。 “还要干嘛？”周义问。 “官宣！”韩舒妍笑道。 “嗯……这……”周义的话开始有些吞吐。 “怕了么？哈哈。”韩舒妍说。 周义说，“我倒是很乐意，但万一领证的时候是别人，那不尴尬了么？” “我不管！”说着，韩舒妍在手机上操作了起来，没一会儿，把朋友圈亮给周义看，“哪，我已经发了！” 周义特意点了一下，屏蔽的人群，星标是家人，还一个不认识的英文昵称，看完之后，再看看那九宫格，文案是：官宣！官宣！8月最后一天，让我们一起迎接9月吧！ 周义只好跟着操作，他发的是一个视频，随机挑了手bg，文案是：我希望以后每天都有这样的回忆！ “哈哈，我也发了，话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兴奋了呢？”周义说。 “我也不懂。”韩舒妍说着，低头看手机，“我希望以后每天都有这样的回忆！这文案可以啊，周大助理。” “那是，咱们行走江湖就靠它坑蒙拐骗了。”周义说。 “你官宣，不怕你那些妹子朋友伤心绝望么？” “哪有什么妹子朋友，都是别人的老婆。” “哈哈哈，但我怎么感觉有点伤感呢？”韩舒妍问。 “哎，要不换一个？”周义说。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哟，是不是有什么事？”韩舒妍说，直觉还是有点准的。 “没有啥事。”周义答道。 “一定有事，你平时哪有那么好说话，三句话，你肯定会呛我一句。”韩舒妍说。 “有么？那我得改。”周义说。 “你看，你平时哪里是这副状态。”韩舒妍道，她已经感觉到周义的事情了。 “嗯……”周义思考了一下，道，“如果有一天，我失业了，你会怎么办？” “失业？”韩舒妍惊奇道，“凭你这张嘴还能失业？” “我是说如果。” “那，我让你咯。”韩舒妍答道。 “真的么？”周义问道。 “假的。”韩舒妍笑道，看到周义欣喜而又失落的表情变化，又说，“你不是有房子可以卖么，房子一卖，饿不死。” “房子卖了，那我住哪儿？” “住我那儿呀。”韩舒妍说。 “你家？” “对呀。” “你是要我当上门女婿咯？” “怎么，怕了？不是脸皮厚吃得够么？这回怎么脸皮薄了。” “呵，我还真敢，上门女婿不比打光棍强？”周义突然硬气道。 “哈哈，快说吧，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有事。”韩舒妍说。 “等我先换好衣服。” 【】 【】 这一个夜晚，周义是地铁站里度过的，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进站，又目送一波又一波的人出站，他没有刷卡或买票进站，只是在入口处看着，他熟悉的人，在安检口，一段时间拿着工具扫人，一段时间，又在物品传送带终端连接的电脑前，检查是否有危险物品。 这个夜晚的回忆足够美好了。 穿上大熊猫套装的原因，逗韩舒妍开心只占一小部分，一大原因是周义当初以大熊猫开启了如家置业的生涯，而今，如家置业的生涯有可能提前结束，所以他用这样的方式缅怀这一段岁月。 一年多时间，他从零开始，由一线的中介兵干到了大区助理，相当于总经理助理，还上那些催收电话的欠款，如今也就剩房贷未还清了。 周义远远看着上班的韩舒妍，也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相亲的异性更加倾向于体制编制内的男士，即便挣得不多，但那些男士多少是有保障的，退休之后，那些买30年社保的，不比只买15年的要过的滋润么？ 体制编制还有严格的职业生涯规划，许多人说是一眼能看得到头的职业，但许多人即便挤破脑袋，也依然成为不了其中的一分子。社会上的男性，已经很卷了，但内卷的场合日益扩大，就业卷也就算了，相亲还要卷，到退休之时，还会更卷，他们的后代又会在新一代内卷中占据主动。 周义一会儿看看人，一会儿看看韩舒妍，韩舒妍在短暂休息的时间也会走到周义处，丝毫不顾及同事们怎么想了，反正已经官宣了。 “下班啦！”韩舒妍在离周义还有的一段距离就喊着，她已经换上了日常的衣物，背心外面套件衬衫，长裤尽头套白鞋，头发也拉了下来。 已经是夜里11点40，地铁站里就剩几个工作人员了，偌大的空间内，稍微喘一下气都能听到回声。 “等急了吧。”韩舒妍说。 “倒没有。”周义说。 此时的韩舒妍，淡妆几乎被疲倦擦掉，黑眼圈也都出来了。 “累么？”周义又问。 “咳，就那样。”韩舒妍说着，伸出了手。 周义很快明白了，也伸出手，同时握住韩舒妍，十指并拢。 “走，送你回家去。”周义说道，这一天他几乎没有唱过反调。 “你不说发生什么事，我还是自己回去得了。”韩舒妍突然又停了下来，两只手形成了拉扯。 周义看着韩舒妍眼睛里的不是求知欲，而是对他的关心，不由得一阵感动，把韩舒妍拉到身边，起步往出口走去。 “事情，还没有发生，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我现在也估计不到，但我相信，朋友圈是能看到的。”周义还是说了出来，憋了他一天了，整个人都被紧张笼罩着。 “啊？这么严重么?不会又跟上次拉横幅一样吧。”韩舒妍说。 “可能会比上次更严重。”周义说。 “到底什么事，这么严重。”韩舒妍继续问道。 周义回头看着韩舒妍，定定地看着。 他扑向了韩舒妍，即便韩舒妍猝不及防，他还是吻了上去，他们还只是走到地铁站的阶梯处，上完台阶，才到路面上，此时两人相拥，仅仅贴在一起。 什么样的吻才能记忆犹新，那最好是正在发生的。距离最近的一次亲吻，已经过了有几百天，不到两年，那时候张盈约周义跨年，二人都喝多了，躺在广场的草地上，看着头上的焰火，张盈主动扑倒了周义身上。 但这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周义记得动作却记不住感觉，这一刻的感觉，是舒心乃至全身的，因为贴在脸边的是日思夜想的人，是一见到就会不由自主笑起来的人。 两人互相松开，周义继续牵着韩舒妍的手。 “有可能，吃饭时候我的预言都会成真。”周义说。 “快说嘛，你不说我都会睡不着的。” “一个几十万粉丝的网红，还有一个卖茶叶的，我们这块牌子，同时对他们两个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