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军港之夜

没有人催促大耳去养猪，他就乐得清闲，每天要么到处乱逛，要么呆在家里，成了海棠的专职老师。 在大耳的细心教导下，海棠的学习进步得飞快，并且普通话也讲得很好了，隔壁家钱大婶是北方人，跟海棠一直讲普通话。 你别说，如果不是从小学习普通话，在这个全员讲粤语的环境，那普通话对于现在的很多社员，那就是外语。 仅仅过了半个月，纸和墨水都没有了，明天是周日，大耳准备去一趟北海。来了那么久，除了去公社和下海，他都还没有走出过这个村子。 再卖金子显然是不行了，不过这难不倒大耳。他已经下海摸到了几个巨大的海螺，稍微动了动手，就呜呜呜地吹了起来，这些总能卖钱。 这天，一家三口一起坐上了前往北海的渡轮。 “你就是秦大耳吧？”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从大耳的身后响起，回过头一看，面前是一个穿着白衬衣，蓝色裙子，头上扎着蓝色丝巾的漂亮姑娘。不用说，这就是公社广播站的广播员姚娜娜了。 大耳的脑海里面浮现出一个名字，“an baby”。 “娜娜姐好！”大耳热情地打招呼。 “你认识我？”姚娜娜仔细观察着这个从海里捡来的失忆的少年，这小家伙命真大，听说不知道在海里泡了多久了！ “我认得你的声音啊，你是苍蒲公社的夜莺啊！你的人和声音一样美！”这么直白的赞誉，在这个时代不常见的，姚娜娜却觉得很开心，没有一点的不自然。 为了此行顺利，大耳从钢罐里面弄了一点点液体，混合在酒精和水里面，制作了一款无味的香水。这香水为什么能让人放松心情，并且让自己招人喜欢，这个大耳也不知道，不过他却知道可以这样做！自家的宝贝可真不少！ 这时，姚娜娜的身后出现了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正是文书徐永权。他早就看到这个小鬼了，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 “永权哥，你正跟娜娜姐处朋友吧，你们真是郎才女貌，真般配！”这一句话说得姚娜娜脸色绯红，徐永权却心花怒放，真是可爱啊，这个孩子！诶？自己怎么没有早发现呢？他是这样的人才！ “哥，什么是郎才女貌？哥哥跟我是不是郎才女貌呀?”海棠睁着卡姿兰大眼问。 周边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海棠，这个成语哥哥还没有教，郎才女貌，就是说男人有钱，才能娶到俊俏的媳妇！”大耳大言不惭地说，周围的人笑的更大声了。 “嗯，哥哥，你要赚很多很多钱，将来我长得好像娜娜姐那么漂亮，你到时候来娶我！”海棠骄傲地说。 这没啥不好的，本来就是大耳想的，他就很自然地说“当然啦，我要赚很多很多钱，买大船，大海船！去远洋打一船一船的鱼，卖大钱！” 这时候却意外地冷场了。大耳突然想到，对啊，现在大船都是公社的，集体的，多少鱼获都只算工分，哪里来的大钱？！只有宽叔这样的小舢板是自己的，也必须交定量的鱼获，剩下的头头尾尾才能拿回家吃。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段话在徐永权心里转了几个弯，有了不同的解读，这可能不是玩笑话呢！ “大耳，你给大伙唱首歌吧，就是那首乌拉乌拉啥的！”宽叔马上过来解围了。 “诶！大耳，最近在苍蒲传唱的那首渔歌是你写的啊，快，唱来听听！”姚娜娜兴奋了，她最喜欢唱歌了，最近听社员唱过几句，都不完整。 大耳也不矫情，扯开嗓子就唱了 “嘿~~嘿嘿~~ 头一网是呼啦啦啦黄花鱼 二一网是呼啦啦啦大对虾 三一网是呼啦啦啦墨斗鱼 四一网是呼啦啦啦螃蟹爬 嘿嘿嘿溜丢哒，嘿嘿嘿溜丢哒 嘿”大耳的声音清澈通透，情感真挚丰厚，大家都陶醉在歌声中，姚娜娜更是欣喜若狂，这首歌真是太棒了，就是给渔民写的歌！ 一曲唱完，大家热烈鼓掌，姚娜娜马上抓住大耳的手“大耳，这首歌你是从哪里学的？” “姐，我忘记了，反正就是会。” “快，快教我！”姚娜娜也不顾船上颠簸，急急忙忙掏出笔记本和钢笔，就要记录。 “姐，你会五线谱么？”大耳说。 “呃，我只会看简谱。”姚娜娜脸红了。 “没事，这船快到了，我明天写好，你让人来我家拿，我写好简谱和歌词给你。”大耳一心想去弄钱，现在哪里有心情浪费时间！ 徐永权却又有不一样的心思，这个大耳的歌词普通话咬字非常准，好像北方音乐学院科班出身的，这身份真是难以琢磨啊！ “永权哥，你哥哥是在当海军么？”大耳问，这是公开的秘密，徐永权点了点头。 “永权哥，我拾了几个海螺，我想去卖给海军，然后买纸笔给娜娜姐写歌，你能带我去找海军么？”大耳知道，这个时代，私人去做买卖，是要被以投机倒把的名义抓起来的。渔民弄点小鱼小虾偷偷卖，或者农村的人弄点鸡蛋卖，换点鸡屁股钱，那还行。 他无法定义自己卖海螺这个行为是否就是投机倒把。大耳问了，如果这么大的海螺卖给供销社，那每个只能卖1元，撑死了2元，还不一定收，显然，这亏死了，他可不干。在北海这个地面，消费力最大的就是海军了，特别是海军的军官。 关系到是否能够拿到曲谱，姚娜娜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马上就让帅哥点头了。 大宽见这小子那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心中也是美滋滋的，让公社的文书办事，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下了船，徐永权将两兄妹引到了海员俱乐部，这里是海军休闲的地方，跟门口的卫兵说了，大耳是来卖点海产给士兵和军官的。这个徐永权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跟卫兵很熟。 这样的安排大耳很满意，就让他们走了，剩下的事情他自己来。 “李哥，这样，如果我卖出了这5个海螺，最大的那个海螺卖的钱我给你，你帮我和你的战友分分。”大耳悄悄对跟徐永权相熟的哨兵班长说，说出的话跟个孩子的身份严重不符。这个姓李的班长听了直摆手。 “大耳，你是熟人介绍的，也不进俱乐部的院子，就在门外，我们不赶你就是了，哪里能这样！”李班长说。 “李哥，话不能这样说，我这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这次你看在徐哥的面子上不赶我，下次呢？不是你值班呢？你的战友能不赶我？”大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他知道，这叫销售渠道，有了渠道，那卖什么不行？ “行吧，你卖吧。”李班长也不跟小孩子纠缠，回到岗亭去了。 大耳让海棠跟自己一起，背着海螺，就坐在俱乐部的门口不远的路边上，大宽叔就没有跟来，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很快，就有些休假的海军士兵和军官三三两两来到了俱乐部。杨易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坐着。这些那么早来的人，都不是高级军官，他们的消费能力都有限。这个时期，解放军的军官和士兵的区别只是制服上四个兜是干部，士兵就两个兜，没有军衔。 快到中午，杨易看到两辆吉普车向着俱乐部驶来，来了，来了，生意来了！ 快快快，唱起来！ 大耳跟海棠都站了起来，“呜~~~~”一个悠长的海螺声响起，然后一个好听的女娃声音就飘荡了起来。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 不出所料，那两辆吉普车嘎吱一下刹在了两个孩子的面前。 车上下来了几个军人，洁白的衬衫，海蓝色的裤子，这场景让大耳觉得非常的亲切。 海棠完全不怯场，完完整整地唱完了这首《军港之夜》，歌声在大耳呜呜呜的海螺声中落下了。 在场的军人齐齐鼓掌，这女娃唱的是什么歌？太好听了，而且是唱海军的！ 大耳为了今天的生意也是煞费苦心，海棠天资聪颖，歌早就学会了，不过这是第一次在人前演唱，居然完全不怯场。人才啊！ “小朋友，你们唱的真好，这是什么歌？”一个年纪稍长的军官开口了。 “军港之夜，我哥哥作的！”海棠脆生生地答道。 “哦？”众人都很吃惊，这个孩子还能作曲？ “这首歌能够教给我们的战士吗？”军官问。 “可以，不过你们要买我们的海螺。”大耳等的就是这句。 这时一个更年长的军官走到了前面，“小朋友，那你们这个海螺怎么卖啊？” “这三个小的每个5块，这个大的10块，这个最大的20块。”大耳开价明显是贵了，不过也物有所值，海螺这个东西，海军不稀罕，不过那么大的，那么漂亮的，还是不多见的。 年长的军官还以为这个少年会漫天要价，没想到价格虽然有点点贵，不过确实也公平。 “不要嫌贵，我这两个大海螺是可以吹出曲子的，你听。”大耳将最大的那个海螺拿了起来，立即吹出了《军港之夜》的曲调。 军官们看着大耳吹奏时候将三根手指插入海螺中变换着，有这技术，那是啥海螺能吹得响都能吹出曲子啊！ 吹了几个音节，大耳将海螺递到了军官面前，指指海螺的里面。果然，这个海螺有点不同，海螺里面有些小孔，显然，按住某些孔，就能够发出不同的音，这也太厉害了。这个海螺从工艺品一下到了特殊的乐器，那确实值这个价格。 “太好了，不贵，我们买了。”年长的军官掏出了钱包，数了数，45，递给了大耳。 “谢谢叔叔！”生意做完了，而且是一次就清货，大耳和海棠都很高兴。 “这是歌的曲谱。”大耳接过钱，立马掏出一张纸，显然是早有准备。 军官接过乐谱，笑呵呵地说，“小朋友，还没有问你们的名字呢。” “我叫秦海棠，我哥哥叫秦大耳。”海棠脆生生地说。 “哈哈，好名字啊，我们有人民音乐家聂耳，现在又出了个大耳！我叫盛中华，是基地的政委。”军官开心地笑了，这是个天才，怎么可能就买他一首歌呢？ “盛叔叔好！”两个孩子一起叫了出来。 “大耳，海棠，我还想邀请你们到俱乐部一起吃个饭，然后你们再为我们表演一次军港之夜，你们愿意么？”盛政委特别开心，今天真的捡到宝了。 “有鸡腿么？”海棠仰着脸问。 “哈哈哈，有，鸡腿让你们吃到饱！” 大耳和海棠真的将鸡腿吃到饱，当然还有其他的各种肉。这个年代，能吃饱都是奢侈，这样的一顿饭，过年都吃不着。 很快，有一首唱水兵的歌在俱乐部传遍了，饭后，俱乐部的礼堂聚集了黑压压一堆的人。早就有士兵将这首《军港之夜》用大字报写出来了，贴在好几块黑板上，已经有人学会了。 这首歌写得太好了，旋律优美又简单，士兵们听了一遍就会跟着哼了，太好了，赚大了，盛政委笑得合不拢嘴。 一首优秀的军歌能带来的战斗力，那可不可小觑，可以说是无价的！盛政委也有些好奇，这个孩子是岛上的渔民，怎么能够创作出这么优秀的歌曲呢？不行，想办法一定要将这个大耳抓住，给老子再创作几首歌！ 大耳也不知道这首歌是谁写的，为了弄钱，当然说是自己写的！大耳决定了，以后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所有的歌，只要不知道年代，都说是自己写的！ “下面请听歌曲《军港之夜》，作词作曲秦大耳，演唱秦海棠，伴奏秦大耳！”俱乐部弄得很正式，为了一首歌还报幕了。话音刚落，海军俱乐部礼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随着悠扬的中提琴的声音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童的声音在礼堂飘荡，太美了，太好听了！在场所有的海军官兵心中都不禁一热，这真是我们水兵歌，唱到了我们的心里！ 一曲过后，伴奏并没有停，呜呜呜几声海螺后，钢琴声音响起，小姑娘脆生生地说“哥哥姐姐们，我们一起唱吧！” 于是一个全场的大合唱起来了，很多战士唱着唱着都眼含泪花。 天才啊！盛政委很后悔，怎么没有将基地的领导班子都叫来。 唱完了歌，两个孩子就要走了，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呢！ “大耳啊，你们别急，过一会我派车送你们去采购，放心吧，肯定赶得上下午的渡轮。”盛政委非常兴奋，大耳说了，这首歌就卖给海军了，45块！ “大耳啊，你还有没有别的歌啊，特别是关于我们海军的歌！”盛政委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越看越喜欢。 “盛叔叔，不瞒您说，其他歌唱海军的歌我不记得了，我连自己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呢！”此言一出，盛政委大吃一惊。 听完大耳的讲述，盛中华大为感慨，幸运啊，这孩子居然经历了那么大的危险，并且还记得那么好的歌！ “盛叔叔，如果下次我创作出新的关于海军的歌，或者记起了以前创作的歌，一定通知你！” “好，我们一言为定！大耳啊，你还有什么要求，能办的，我一定帮你办到！”这个大耳可是宝贝啊，千万不能让他溜走了。 “盛叔叔，你们海军收美金么？” “什么？美金？你怎么有美金？！”盛中华大吃一惊。 “现在没有，不过以后可能有。”大耳的话让盛中华找不到北。 “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大耳跟盛中华咬了好一阵耳朵，他终于明白了，皱起了眉头。 “大耳啊，这样，这个事情我们都保密，你也不要对其他人说，其他的海军也不行！我呢去帮你问问上级，如果你能够搞到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们肯定是要的啊，我们特别缺。不过叔叔提醒你，一定要首先保证安全！” 大耳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盛政委一见如故，将自己的计划都说了出来。 大耳就是觉得，现在供销社收购海产，主要还是内销，根本没有办法对外销售，自然也弄不回来美金。同样的珍珠，供销社收2块，卖给国内的消费者，最多10块，但是卖给西贡或者香港人，湾湾人，那轻松可以到100美金，再把这美金换成人民币，那不就发了么，国家也得到了宝贵的外汇，那可是真金白银啊！ 盛政委是副师级干部，是高级军官了，他敏锐地发现，这个孩子可不止能创作歌曲那么简单。如果他的路子能走通，那可是解决了海军很多燃眉之急。现在哪个部门不缺钱？哪个部门有外汇？你能弄来外汇，那么拨款是不是就要倾斜一点？ 现在国家赚取外汇，都是商业系统和金融系统的事情，军队可不能做买卖，要不不就乱套了么？但是这能够弄到外汇的事情，怎么都是好事啊！这个事情必须保密，又不能违反政策，更不能犯罪，这个事情难啊！ 盛中华是军人世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海战上为国捐躯，不过现在国家的海军太弱了，根本没有机会让他上战场。要发展海军，那就要钱，海量的钱！ 大耳的这个事情要搞成，那必须要有通天的本事。要能直达天听？盘算了一整晚，盛中华决定干了！只要钱给了海军，那有什么可犹豫的？！买不来新的军舰，买多几发炮弹也好啊！ 正好，下周要去湛江开会，盛中华已经下定了决心。 盛中华心中感慨，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这个连名字都失忆了的半大小子，觉得他一定能成大事。